滿室無聲，姚萱屏住呼吸，怔怔望着梁晏。

她不清楚，自己更期待聽到哪個答案。

梁晏側身回望，眼神深不見底。視線在她臉上停頓十幾秒，移向腕表。

秒針像得了帕金森綜合征的病患，一抖一顫，轉眼間指向表盤正北數字。

“時間到了。”

“時間可以延長。”賈專家倒轉沙漏。

“不好意思，我太太……”話音一頓，他瞟她一眼，輕笑說，“姚小姐，趕時間。”

梁晏起身扣上紐扣，把椅子推回去。

賈專家推一下眼鏡，連歎兩聲，“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相處大半年，怎麼可能一點好感沒有？年輕人不要跟風離婚，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小姑娘，女人離婚之後，幾乎不可能嫁到比第一任更好的。”

姚萱冷笑譏诮，“要不是你們給她們灌輸這種畸形思想，她們怎麼可能離婚後，隻敢低着頭去垃圾桶裡翻對象。賈專家坐到這個位置，怎麼也算得上高知女性，可你說出的話，讓我覺得……與其花大筆錢培養專家，不如多買幾塊磚頭蓋房子。”

“話糙理不糙，我說話不好聽，賈專家見諒。”姚萱扶着桌面站起，把椅子推回去，“祝你家庭幸福，仔細想想，你說的話有一定道理。”

妄自菲薄看低自己的人，遇到更優質的對象，第一反應是自己不配。

而姚女神萱自信放光芒，哪怕遇到比梁晏好千倍萬倍的人，都不會因為自己離過婚，就覺得不配。

走出8号廳，他們一前一後，隔了三五步距離，穿梭于長廊中。

前方大廳裡吵吵嚷嚷，吼聲如雷貫耳，女人絕望咆哮：“憑什麼離婚要等三十天？這個人渣騙婚，出軌，昨天還故意傷害我和孩子，你看看我臉上的傷。你知道等三十天對我來說意味什麼嗎？這三十天我們母子随時可能沒命！”

工作人員溫聲細語，“您先冷靜一下，我們隻是按例提醒，離婚需經過一個月冷靜期。但您的丈夫不同意離婚，所以我們無法為你們進行離婚登記……”

“我不聽你們放狗屁，立刻馬上給我辦手續。”

“規定就是這樣，您有意見可以反饋給有關部門，不要在這鬧事。”

“什麼破規定，結婚怎麼沒這些規定？”

拐過轉角，玻璃杯迎面砸來，姚萱避閃不及，下意識擋臉後退。

黑影自頭頂落下，預料中的疼痛并未應時出現。

一隻強有力的臂膀攬住腰身，姚萱急促驚呼，反向撞入他的胸膛。

仿若一頭栽進香爐裡，眼前一片漆黑，香灰味充斥鼻腔。

梁晏将她護在懷中，攔腰摟緊她。

玻璃杯在牆上炸開，他迅速轉向調換位置，為她阻擋飛濺而來的碎片。

碎片落地，姚萱隐約聞到一絲血腥味，急忙仰頭看。

清隽側臉上，正面僅有一條細痕，如同紅色彩鉛畫上去的，并不嚴重。

她但是他背上，紮了不少玻璃渣子。

“你沒事吧？”他們異口同聲問。

姚萱撩起鬓發别到耳後，支支吾吾說沒事。

這該死的默契……

工作人員目睹英雄救美全程，輪到他們登記時，臉色十分僵硬。

“你們确定還要登記？”

“嗯。”姚萱把證件推進窗口，“謝謝。”

填完申請表交回，工作人員盯着理由欄“感情不合”四個字，表情像吃了蒼蠅般一言難盡。

收好回執，走出大門，她将沉甸甸的回執放進包裡，摳住提包帶子，聲如蚊呐，“爸媽那邊……先别說。”

不消她提醒，姚家那邊，梁晏早已安排妥當。梁家這邊，他也囑咐過蘇蘊黎先别和魏明薇說。

以魏明薇的暴脾氣，一旦知道姚萱先斬後奏，恐怕母女關系将迎來一場危機。

門前花壇邊卧着一隻貓，正腆着雪白的肚皮曬太陽。

想起和他一起在樓下喂貓的經曆，姚萱莫名感到酸澀。

就這樣結束了嗎？她有點恍惚，難道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為什麼拿到離婚回執，沒有想象中那麼高興呢？

拉開車門，姚萱遙遙望向他的背影，問：“下周三伊洵周年慶，你來嗎？”

“再說吧。”梁晏态度冷淡，沒有回頭。

八點二十分，鬧鐘叮鈴叮鈴吵醒熟睡的人，姚萱蹬腿坐起，揉揉眼睛，趿着拖鞋去洗漱。

鏡子裡的她像隻熊貓，面部臃腫，黑眼圈濃重，臉色尤其難看。

昨晚，她失眠了，和天花闆大眼瞪小眼，熬到四點半才睡。

睡着後，好像做夢了。夢裡，黑暗深處模模糊糊映出一個男人的背影輪廓。她迷迷糊糊叫了聲梁晏，影子猶疑着回頭，眼眸載滿悲傷，一顆亮晶晶的水晶珠子翻滾而出。

好奇怪的夢。她搖頭晃腦驅逐亂七八糟的畫面，掬一捧冷水拍在臉上，醒醒腦。

進電梯下一層樓，電梯門緩緩張開，下垂視線落在纖塵不染的皮鞋上，往上，西裝褲筆挺修長，西服上紅寶石紐扣精美典雅，内襯銀扭扣熠熠生輝，酒紅色領結與紐扣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