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被姜安的平淡情緒所感染，瑟琳娜終于能轉過情緒來說話：“你是孤兒啊？”她裝作剛剛知道這件事情的樣子，平淡地說，就好像孤兒是天底下最稀松平常的事，沒有父母是再常見不過的情況。她的眼睛裡隻有純然的好奇，這讓姜安松了一口氣。

“啊，對，我說的媽媽是院長媽媽。”姜安臉上表露出笑意，好像這也沒什麼好稀奇，他向瑟琳娜伸出手，“你要進來看看嗎？”

“當然？你總不能不讓我看吧。”瑟琳娜笑嘻嘻地牽着手往伍氏孤兒院裡鑽，一下子看見了一群小蘿蔔頭。伍氏孤兒院不大，整個院子縮得小小的，到處都讓人覺得擠，但是裡面的設施還算不錯，打整的還算幹淨。姜安看着瑟琳娜追着一群小孩子跑，那心性真是比小孩子還要年輕上幾分，活躍得不像是個在霍格沃茲被作業壓垮的學生。

“我帶你在倫敦轉轉吧？不知道你對話劇感興趣嗎？我有内部票。”

瑟琳娜于是信了，跟他去看羅密歐與朱麗葉。姜安真是個可恨的騙子，他根本沒有什麼内部票，隻是劇場需要打下手，他甚至把瑟琳娜拉下水，指望着有把他那部分工作量分擔一下，瑟琳娜覺得問題很大。這就是他說的内部票？瑟琳娜和姜安站在側台邊，提供着随叫随到的服務。

真是好一個内部票！

“姜安！你……”

“噓——”姜安點了點台上，小聲說，“表演要開始了，别吵。”

瑟琳娜隻得閉嘴，有些生氣，但很快她就沒功夫生氣了，表演開始了。瑟琳娜完完全全沉浸在表演之中了。整個劇院陷入了一片安靜，隻有演員的聲音。瑟琳娜随着他們的命運所沉浮，感覺有些難過，不是因為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死亡，也不是他們沒能在一起，命運作弄人的感覺一下子從頭頂砸下來，讓她忍不住流下淚來。最為可悲的是，在話劇開始時，他們的命運幾乎就注定了。她把這個告訴姜安，姜安看着她，似乎有些驚訝。良久，他輕笑：“有嗎？或許是……吧。你知道——”

離開劇院，走在落雪的倫敦街頭，瑟琳娜呼着熱氣，看白霧在自己面前一點點彌漫開，籠住一片片墜落的雪花。姜安就走在她旁邊，瑟琳娜有心想不理他，因為姜安不好好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随意地敷衍了過去，可是她又實在好奇，姜安到底想說什麼，反而把自己弄得有些難受。

“要吃面包嗎？”姜安問。

瑟琳娜有些委屈，還是問：“你是不打算告訴我你到底說了什麼嗎？”

“？”姜安一愣，似乎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随即恍然大悟般地說道，“哦，你是指那天，你不都知道了嗎？我是孤兒，那天我就是說了這個呀。”

聽見姜安的答非所問，瑟琳娜卡了一下，她不知道姜安怎麼一下子跳到那天晚上的，她其實隻是想問，他剛剛在劇院裡說了什麼。瑟琳娜着急地解釋：“不是，我是想說……”

“噗——”姜安憋不住笑了。

“嘿，姜安！你剛剛在笑，對吧？”瑟琳娜眼尖地發現了姜安臉上的笑容，“你剛剛又在逗我？”

“沒有。”姜安闆起臉來，裝作很嚴肅的樣子。

瑟琳娜氣呼呼地指責他：“你明明就有！”

“要兩個面包，謝謝。”姜安站在櫃台前，點了點面包，說完他轉過身，瑟琳娜就站在他身後半尺的地方，環臂看着他。他幾乎能從瑟琳娜的眼裡看出我倒要看你怎麼讨好我的意思。

兩個剛烤出的面包很快裝進袋子裡遞到姜安的手上，暖烘烘的熱氣散發着甜美的香味，勾得瑟琳娜幾乎忍不住從姜安的手上把面包搶下來。所幸姜安沒有讓她等太久，很快塞了一個到她手上。嗷嗚一大口咬下去，松軟香甜，蓬松的口感簡直能讓瑟琳娜直呼天堂。

“好好吃，唔。”所幸瑟琳娜并沒有在美食的誘惑下忘記自己要問什麼，她飛快地咽下一口面包，追問道，“你快告訴你到底想說什麼呀，就剛剛那句話。”

也許是因為意識到這樣逗瑟琳娜也不合适，姜安看了看天空，踢開一塊路上毫不起眼的石子。

“雖然我很想說，造化弄人，就這樣糊弄一下你”在瑟琳娜疑惑的目光裡，姜安笑得有些可恥，他眯起眼，任由天空反射出的光刺激他的眼球，“但我沒辦法違背自己的想法，那個時代的洪流下，個體命運悲哀幾乎是必然的，他們不過是家族權力傾軋下的犧牲品，極荒誕的劇情，偏偏是現實的底色。”

瑟琳娜咬下最後一口面包，一邊咀嚼一邊說：“就是說一個人過得很爛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的原因，對吧。”

“不絕對，但大概率如此。”

“唉，我真希望這個世界别變的這麼糟糕。”瑟琳娜歎了口氣，默默地祈禱，就算是梅林也未必能拯救這樣的世界吧？願這樣的世界永不存在。

這樣想着，瑟琳娜的腦海中蓦地浮現出霍格沃茲，斯萊特林的冷笑譏諷，格蘭芬多的高談闊論，拉文克勞的言之鑿鑿，赫奇帕奇的嘁嘁喳喳。

她想起父親彈一下《預言家日報》露出的冷笑，她想起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閉口不言，她意識到有什麼事發生了。

“你可以祈禱别發生在你身邊，這個見效會更快一些。”姜安平靜地說，他望了望天，雲彩和白色的天空混在一起，亮得吓人，隻是瞬間的甯靜，走過這條安靜的小巷道，前方就是危險區，充斥着賭鬼、醉漢還有不知道哪來的暴力犯罪者。這種情況下，除非你有自保能力，否則隻能繞道走，姜安很清楚這一點。

“啊，哦。”瑟琳娜才回過神，回了一個微笑。

他們換了條路，也換了個話題聊。姜安本身沒去過倫敦多少地方，對這裡的了解甚至隻停留在遊客角度，還比不上瑟琳娜的熟門熟路，所以聽見瑟琳娜給他介紹倫敦塔上的烏鴉時，他陷入了迷茫狀态，甚至發出一聲驚呼。一時間，瑟琳娜甚至分不清到底誰是真正的倫敦住戶，誰才是當地遊客。

瑟琳娜一回去就寫信給娜塔莉吐槽這件事，娜塔莉就回了一句話：“他也住倫敦？！”情感之深，譴責之強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