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兒也不巧。
這家夥分明是專門跟過來的吧。演技太拙劣了,莉莉安冷漠地想。
但她沒有戳破這一點。
日向翔陽順勢探過腦袋,看了看那棟燈火通明的房子,又轉頭看向莉莉安,問道:“咦,話說莉莉安同學是全家都搬到仙台來了嗎?”
提問的時候,他很認真地觀察着莉莉安的表情,仿佛在做什麼不能出差錯的嚴謹研究。
“不是,我自己過來的。”
兩個小人短暫地安靜了下來,莉莉安重新打量這個橘子腦袋——
他是在試探自己嗎?早上那盒番茄汁,還有夜晚天台上的那幕,他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嗎?擺出一副沒心眼的天真模樣,是故意降低她的警惕性嗎?
莉莉安拉響警報,密黨、魔黨,或者是中立黨;避世、虐殺,還是單純試探?
大腦高速運轉的過程中,日向翔陽小心翼翼追問:“诶,那莉莉安同學的父母——”
說到一半,他似乎意識到這樣提問有些唐突,于是換了個說法:“那莉莉安同學為什麼會從英國那麼遠的地方轉學到烏野來啊?真的隔了好遠好遠!”
一邊說着,他一邊伸手,大展雙臂,比出“好遠好遠”的手勢。
肢體語言豐富得讓莉莉安匪夷所思。
不過談到這個問題,莉莉安的憤怒占據了上風,還沒疑惑他先前為什麼吞吞吐吐的,答案便脫口而出:“我最喜歡的漫畫停更了,作者是仙台人。”
語氣裡摻上了幾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咬牙切齒。
“咦,原來是這樣哦!”聽到回答後,日向翔陽似乎松了口氣的樣子,整個人的神态都肉眼可見地不再緊繃了。
連說話語氣都輕松起來。
他順着莉莉安的話接道:“說起來,我之前也有追的漫畫停更過,真的好遺憾!可惡,我到現在都很想知道結局啊!”
這回發問的人輪到了莉莉安:“你為什麼不問我‘原因就這麼随意嗎’?或者‘沒有其他更要緊的原因了嗎’?你不覺得單純想找作者催更就直接從太平洋對岸轉學過來很不可理喻嗎?”
“為什麼會不可理喻?”日向翔陽笃定地回道:“明明就超酷啊!為了喜歡的事情直接轉學,甚至到了一個陌生國家,學了一門陌生語言,莉莉安同學超極棒的!而且莉莉安同學應該是在英國長大的對吧,可你的日語說得也超厲害的!”
說到這,日向翔陽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像我說英語就很爛。”
啊,好突然的誇誇。
放在以前,她那些同學肯定又會用那種虛假的語氣說“不愧是伯爵的女兒啊”。聽起來在誇贊,但每次都是差不多的話語,重複次數多了就覺得酸酸的、怪怪的。
因為她的身份,莉莉安擁有很多朋友,好像走到哪都前後呼應一樣。
可隻有莉莉安知道,自己沒有任何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那些人圍在她身邊,不過是将她當作一朵帶刺的漂亮玫瑰,欣賞、攀附,卻從不湊近。
可他應該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伯爵的女兒吧?
為什麼?為什麼要誇她呢?還誇得這麼真誠?好像她幹的真的是件很酷的事情一樣。
明明就在十分鐘前,她還在書房裡磕磕絆絆地應付作業,對着不太熟悉的語言生悶氣,甚至有點後悔自己一時沖動做出的決定。
卻在不擅長的事情上,被熱情地誇贊了。
連莉莉安自己都說不清自己這股别扭勁是怎麼回事,她隻是偏開腦袋,說:“不要拿我的日語水平和你的英語水平作比較啊,boke。”
“!!!”日向翔陽莫名激動了起來:“我認識的一個超級讨厭的家夥也總是把‘baga’說成‘boke’!”
莉莉安莫名其妙望着他:“既然非常讨厭那個家夥,那你為什麼要一副很興奮的樣子啊?”
日向翔陽握拳:“因為我要和他一起進排球部!”
一提到排球,他整雙眼睛都亮了起來:“那樣我就可以和大家一起打排球了!”
莉莉安更加莫名其妙了:“難道你之前都是一個人打排球的嗎?”
提到這,日向翔陽的腦袋忽然垂下去了:“我初中讀的學校沒有幾個人打排球,一直到三年級男子排球部都隻有我一個人,所以會去女排那邊蹭練習。”
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後腦勺,悶悶地說:“還會麻煩籃球部的同學幫忙發球。”
莉莉安還是頭一回從這家夥身上看到“沮喪”的狀态,明明之前都像打了雞血一樣。
不過很快,日向翔陽重新擡起腦袋:“不過現在進了烏野,以後我就有隊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