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回到房間,開着台燈用記事本規劃未來。
幾個月前的她,将自己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裡自暴自棄。
那時隻覺人生無望,萬念俱灰,對于前途不抱任何期望。
眼前的她,想做一個健康的正常人。
她想出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重回教室念書,想考上國内知名的醫科大學,未來當一個專攻神經方面疾病的好醫生,一邊積累治病經驗,一邊鑽研能根治睡美人綜合症的方法。
最後,平穩踏實地生活下去,過着普通人的生活,直至生命盡頭。
樸實的願景,不摻任何華麗成分。
這已經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大追求。
隻要按照規劃好的路線發展,這麼想想,似乎能提前感受到以後的生活有多充實幸福。
将來的言迹,還會和現在一樣,陪在她身邊嗎?
意識到想得太遠,她收回思緒,輕拍臉頰:“真是的,想到哪兒去了。”
連她本人都沒意識到,她的未來規劃裡,有言迹不可缺少的一席之地。
按家人的身份來說,将來生活的計劃,有對方的名字,再正常不過。
言迹發病的第三天。
初雨本來坐在旁邊看書,也好時刻注意他的狀态,要是他醒來了,可以及時給他倒杯水。
書頁單調的白紙黑字,不及言迹那張臉的吸引力大。
她的目光時不時往言迹臉上瞟,他平躺着的姿勢更顯側臉弧度優越,五官比例挑不出一點毛病,完美得極其适合給美術生當模特練筆。
想到這兒,她回房間找到空白的繪畫本,拿來削尖的鉛筆,比照着言迹的輪廓,一筆一畫描摹,試圖在白紙上定格他的容貌。
他長得很好看,她畫不出他十分之一的俊逸英氣。
她合起本子,歎了口氣回房間。
夜裡,她睡得半夢半醒,聽到客廳傳來響聲。
聲音不大,像是清脆的東西相撞,緊接着出現挪移的腳步聲。
言迹醒了?
她翻身下床,打開房間門,瞧見往廚房走去的言迹。
“哥哥,你什麼時候醒來的?”她所有困意一掃而空。
言迹停步:“剛醒,我去煮點吃的,給你也煮一碗?”
她要幫忙:“我來吧,你有力氣弄吃的嗎?”
“這回發病時間不長,沒事。”
“我還擔心你萬一睡得時間久,錯過了期末考試怎麼辦,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言迹彎唇:“擔心我睡的時間太長,沒人陪你說話,所以我這次快點醒來找你。”
多虧她提前在茶幾上準備着涼開水,他剛醒來的那秒,眼前迷蒙,口渴難耐,起來喝些涼水,意識徹底蘇醒,肚子咕噜叫,才想去廚房弄點吃的。
初雨瞧見桌上杯子裡的水位線下降,知道聽見的那聲響,是言迹喝完水以後,放下杯子的動靜。
看來,她提前準備涼白開這點,做得很對。
注意到她的視線,言迹緩聲:“要不是你提前備了水,我醒來就能喝,差點嗓子要幹燥得冒火了,小魚真貼心,連這個都考慮到了。”
舉手之勞而已,他誇得這麼起勁,好像她做的是什麼常人想不到的事。
言迹去廚房煮夜宵,初雨在房間内用記事本記東西。
她寫上言迹這次發病那天的日期,還有今天醒來的時間,隻有三天,和上次發病的時間,距離将近兩個月。
這個記事本,放在合上的繪畫本旁邊。
一個記錄和言迹相關的事,一個畫着言迹睡着時的模樣。
僅和他相關。
言迹打開冰箱,取出提前買好的速食馄饨,往沸水裡丢了幾顆。
他煮馄饨的時候,瞧見廚房垃圾桶裡躺着幾個方便面包裝袋。
“小魚。”
他端着兩碗冒熱氣的馄饨回到客廳,遞給初雨一碗,借着暖橙色的台燈光線,和她對視,“怎麼這次又吃方便面?冰箱裡有拌飯醬和火腿雞蛋,你可以蒸米飯,煎火腿炒雞蛋吃,也能做蛋炒飯,我記得小學有次,你來我家玩,我們餓了,大人又不在家,我找出剩米飯,你給我做蛋炒飯吃,現在不會做了嗎?”
她迎着言迹的疑問,平靜答話:“我一個人吃飯,蒸飯炒飯好麻煩,方便面簡單又快,當然首選方便面。”
言迹想說點什麼,喉結滾了滾,到底沒說出口。
倘若他哪次離開這個世界了,初雨該不會天天吃方便面吧。
是他想得短淺了。
隻教會她做飯炒菜不是萬全之策,還是得他親眼看着初雨長大,才能放心她以後獨自生活。
真怕哪次發病後,長久沉睡,再也回不到現實世界。
越是這麼想,他越是珍惜清醒的時間,一秒都不肯虛度。
收拾完碗筷,淩晨一點半。
兩個人都睡不着,言迹拿着課本複習功課,初雨翻着一本漫畫,心不在焉地浏覽。
人總會在深夜時分,思考一些深奧的問題,初雨也不例外。
“哥哥,”她突然好奇,“人活着是為了什麼?”
言迹比她大兩歲,懂的比她多,曾經有很多難題,也是向他請教後才解開疑問。
日子久了,認為他無所不知。
自然而然,一遇到想不通的事,就想聽聽他這個“疑難寶典”的答案。
言迹略有怔愣,沒料到初雨冷不丁問出這麼有哲理的問題。
他思忖幾秒,給出他的個人見解:“我想,大概是為了某種追求?每個人的追求都不同,有人為了吃更多的美食,有人為了看更漂亮的風景,大家經曆難忘的事,遇見值得的人,為了那件事或者那個人,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就比如他。
他為了不讓媽媽和奶奶對自己失望,為了回報初雨媽媽照顧過他的恩情,他才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初雨聽得一知半解,她捉到重點:“哥哥,你的追求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