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很好,冬日難得暖陽照耀。
汝玉河邊不見人影,隻有一個少女的黛紫色身影,沿着河堤悄然前行。
她該是心情很好的,出門時女孩對今日滿懷希望。
但現在望着河面粼粼波光,她隻覺得陣陣發冷,指尖冰涼。
醉鬼的身影一直出現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關思弦隐隐有些心慌,走了很久也平靜不下來。
系統說過,若非她主動選擇,主線劇情不應該發生任何變化。那便意味着,不管是鄒池的出現,還是醉鬼溺亡的消息,都應該與她無關,對她産生不了任何影響。
她應該忽視才對。
但如今失去了上帝視角,關思弦總是不能夠放松下來,一點點偏離預期的小事都會使她草木皆兵。
方才在河邊,看到醉漢屍體的一瞬間,她腦子裡想到的竟是鄒池春風般的笑容。
但下一秒她便否定了自己荒唐的猜想。
在鋪子裡時,鄒池已經懲罰了惹事的醉漢,更替她解決了麻煩,她又怎能以這種心思懷疑他?
定是她太過緊張。
圍觀的人都說了,是溺亡者是夜間失足落水,醉鬼的死亡與她、與她們,都沒有關系。
她更不該被這些紙片人的無關之事攪擾。
她眼前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回家。
關思弦深吸一口氣,河邊清涼的空氣鑽進鼻腔,她也慢慢冷靜下來,說服了自己。
虛浮的腳步褪去慌張,女孩看向前方的目光變得堅定許多,沿着風來的方向向前走去。
她正稍稍振作了精神,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聲響。
馬車疾馳的聲音由遠而近,奔馬恢恢的嘶叫伴着馬蹄聲淩亂。
關思弦向路邊偏了偏,準備為迎面而來的馬車讓路。
下一刻,“啪”的一聲鞭哨敲在心上,一聲慘叫突如其來,沖擊着她的耳膜,瞬間激起少女剛平息不久的警惕。
縱使還不曾見到馬車的影子,淩亂的馬蹄聲就已經昭示了有事發生。
關思弦眉心一跳。
今日不宜出門。
她隻猶豫了一瞬,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做出判斷,閃身躲到樹後,借着枝葉掩護藏匿身形。
前方隻有一條路,而身後河流彎曲,河岸回轉,想要折返難免會暴露在對方視線之中。關思弦進退不能,隻好躲在樹後,穿過縫隙觀察不遠處的動靜。
高頭大馬不曾減緩速度,朝着關思弦藏身處越靠越近。它身後的一輛淺色楓木馬車車簾已經破裂,斷裂處齊整,似乎被什麼人砍斷,在一旁的雕花木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
僅剩的半截帷幔被風吹起,車裡空無一人。
可當馬車從她眼前疾馳而過,關思弦才看清了河邊的景象。
一個錦衣公子抱着左臂倒在地上,鮮血自指縫間滲出。他大口喘着氣,仰頭死死盯着前方某處。
枝葉遮擋了關思弦的視線,她分辨不清錦衣公子的視線落點。
她小心翼翼向左挪了半步。
墨色包裹着肌肉,修長有力的雙腿邁出枝葉樹影,踏入她的視線。
關思弦不覺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屏住呼吸。
帷帽遮住面容,輕薄黑綢在微風中微微晃動。佩刀出鞘,刀刃沾血,左手掌心之下露出一抹暗紅。
“殺了我!你殺了我啊!!!”倒地的錦衣公子尖聲叫着。
“你神出鬼沒追了我那麼久,不就是為了報當年的仇,不就是要殺我嗎!動手啊!”
他的聲音裡充斥着恐懼,已經完全變了調。
七天。
這個人已經追了他整整七天,不分晝夜,鬼影般出現在他眼前,在他頸側留下一道血痕又悄然離開,讓他時刻陷入恐懼中,又遲遲不給他一個痛快。
直到今日,正當他準備悄悄離開餘杭城,卻發現鬼影早就跟在了身後,一直等到他遠離人群,才終于動手。
他已經被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他已經撐不下去了。
“原來你沒有忘記自己做過什麼。”
但黑衣人隻是安靜站在那裡,刀尖在虛空一點,一點,仿佛在為錦衣男子做最後的倒數。
颀長身形靜立河岸邊,刀刃一點血脫離了墨色。他好似一隻絞上獵物的毒蛇,等待着獵物被名為恐懼的毒液麻痹,然後露出尖牙,吞噬它的生命。
“也好。至少讓你死個明白。”
“我做過什麼?”
獵物忽然擡起頭,面帶嘲諷地盯着他。
“一路将我追到無人之處才動手,其實你也在害怕吧。”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劫難逃,面對他的捕獵者,獵物竟不知從何生出了一股勇氣,穿破捆綁多日的恐懼。
“你也害怕世人知道,如今聞名天下的武林盟主公黎,曾經也不過是隻跪在我腳邊搖尾乞憐的畜牲!”
他忽然笑了起來,尖銳的笑聲鑽進關思弦的耳中。
一陣風吹過樹林,暴起的殺意撲面而來,激起她藏在心底的恐懼。
那夜昏暗的慘烈場景逐漸清晰,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夜。
樹後的少女雙手不自覺開始輕顫,她縮在樹後,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那天晚上要殺她的人,果然是公黎!
可公黎根本不該提前出現!
事情好像偏離了原本的軌迹,系統不知為何沒有任何提醒,而公黎殺人的場景又偏偏幾次被她撞見!
關思弦後背一陣發寒,四肢仿佛褪去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