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镖的隊伍伴着此起彼伏的镖号,浩浩蕩蕩向北而去。
随之遠行的,不僅有成批将要送去皇城參評的綢緞織錦,還有一架簾幔都繡着花木的馬車,與關家兄妹二人。
這還是關思弦第一次親耳聽見喊镖的聲音。
“合吾”的号子中氣十足,從镖隊最前頭一直傳到隊尾,氣勢恢弘。
像極了無形的盾,又似是外露鋒芒的堅固利刃,将整個隊伍保護其中。
關思弦獨自一人坐在馬車裡,關頌起碼跟在一旁。
駕車的是那日在同安镖局見到的姑娘,葉槐落。
而正如關思弦預料的那樣,葉槐秋也一同前往皇城。隻是少年遠遠走在前面,關思弦掀開簾幔,也隻能遙遙看見他的背影,一時找不到接近的機會。
“關姐姐設計的這身衣裳真好看。”
葉槐落靠在馬車門邊,擡起手迎上枝葉間穿梭的日光,歪着腦袋欣賞自己的新衣裳。
青黑色的棉麻交織料子柔軟貼身,即使這樣靠在馬車上颠簸摩擦,也不曾出現磨損。簡單而精巧的刺繡裝點着袖口領口,将錦甯坊的徽記融入其中。
而比關家徽記更加顯眼而充滿氣勢的,則是繡在背後的同安镖局名号。
“今日走這一趟镖,大家精神頭足,喊镖的聲音都格外響亮。”
說罷她想了想,遠遠看着前方笑開了。
“當然,還是我哥哥穿上最好看了。”
望着少年的背影,關思弦心中深以為然。
作為乙遊男主,葉槐秋在遊戲裡顔值必然不會差到哪去,金發紫眸的少年模樣在遊戲開服初期,更是在小範圍内掀起一陣轟動,力排衆議成為了小破遊的看闆郎。
如今雖然沒有了奪目發色的加持,意氣風發的少年仍是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哪怕隔着這般遠的距離,關思弦也能一眼看見藏在枝葉陰影下的他。
這一身青黑色的裝束,更是在他身上添了些沉穩的氣質。
“葉姑娘與令兄關系很好。”關思弦坐直了身子,笑着與她說話。
“是呀,我是哥哥帶大的嘛。”葉槐落話說一半忽然停下,轉過頭看着關思弦,一雙眼睛亮晶晶,含着雀躍的笑意。
“關姐姐叫我落落就好,镖局的大家都是這麼喊我的。”
女孩尚未及笄的年紀,面上對關思弦的親近毫不掩飾,看在關思弦眼裡更是一陣機靈可愛。
如願聽見馬車裡的姑娘喊了一聲“落落”,葉槐落才滿意地轉過頭,接着自己方才的話說起。
“不過除了最初那幾趟,我很少和哥哥一起走镖。這次還要多虧了關姐姐,哥哥才同意讓我跟着一起去皇城。”
關思弦好奇問道:“葉公子同意讓你做镖師,卻不同意你跟着走镖麼?”
“其實,哥哥最初也是不願意我做镖師的。”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指無意識揪着門邊的簾幔。
“我爹娘都是镖師,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爹娘再一次走镖過程中雙雙丢了性命。走镖本就是刀尖上的夥計,我倒也能理解哥哥的心情。”
關思弦心頭一動,眼中浮現出些許歉疚。
“抱歉,是我不該問的。”她伸出手,覆在女孩揪着簾幔的那隻手上。
葉槐落倒是一臉無所謂,順勢牽起她的手,還反過來安慰關思弦。
“關姐姐不必擔心,這些都是哥哥告訴我的。我那時候還太小,對于爹娘都沒有什麼記憶,所以談不上難過,況且镖局的大家對我也都很好的。镖局就是我的家,镖局的各位,都是我的家人。
“雖然哥哥不大願意我跟着走镖,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我從小便習武天賦高,身上定是擁有成為镖師的品格的。”
說着,葉槐落免不了自豪起來,頗為自信地挺起胸膛拍了拍。
“任俠尚義,守信重諾。我的目标就是成為一個好镖師,成為一個天下人都信得過的镖師!”
關思弦看着她神氣的模樣,不知不覺中也跟着笑彎了眉眼,心情化作一團綿軟。
“落落這麼厲害,一定會成為全天下最值得信賴的镖師。”
兩個姑娘一路走一路聊,風聲夾雜着嬉笑北上,浩浩蕩蕩的镖隊順風而行。
伴着不絕于耳的馬蹄聲,與穿梭林間的喊镖聲音,一行人逐漸遠離了餘杭城,走進山林伸深處。
春日的城郭已經染上了嫩色,而向北的山林間仍萦繞着些許涼意。
轉眼兩日過去,一行人已經遠離的餘杭城。
臨近正午的陽光落在山道上,為未曾停歇的号子聲指引方向。
葉槐落正興緻勃勃同關思弦說着走镖途中的趣事,說到精彩處手舞足蹈,眼見狹小的馬車都要限制了她的發揮。
而隊伍卻漸漸停了下來。
閑聊聲戛然而止,兩個姑娘不知發生了什麼,探出腦袋向前方望過去。
待到看清隊伍最前方的情景,關思弦的心情猛然一沉。
一棵粗壯的樹橫在路中央,擋住了镖隊的去路。
周圍不見旁的人影,但不僅僅是經驗豐富的镖師們,關家兄妹遠遠一看便知,着攔路的樹必然不會是什麼巧合。
“山匪劫镖?”關思弦皺起眉頭輕聲問道。
葉槐落豎起耳朵凝神細聽,忽而眸光一冷。方才還神采飛揚的女孩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登時戒備起來。
她靠近了關思弦些,放低了聲音,眼睛卻始終向山林深處望去,一刻也不敢松懈。
“林子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