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忽而高聲驚歎道:“什麼?姚掌櫃,你怎麼知道我家昨夜兩處大火?你又怎麼如此肯定織錦全部被燒毀?”
說着,她倒吸了一口冷氣,驚慌往後退了一步,揚聲道:“莫非昨夜是你放的火?”
突如其來的高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庭院中靜默了一瞬,在場衆人登時望了過來,就連廊下垂首候着的婢女們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趁着姚掌櫃尚在愣神的片刻,關思弦轉頭朝向庭院中高聲喊道:“諸位,找到了!這位姚家布行的姚掌櫃承認了,昨夜大家庫房遭遇的火災就是他幹的!”
姚掌櫃立馬急了:“你不要胡說!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你沒有說過麼?”關思弦瞪大了眼睛,掩唇驚訝道,“那你可敢将方才的話重複一遍,說來叫大夥聽聽?”
姚掌櫃眼神飄忽,幾番欲言又止。當他瞥見遠處公子聞聲走來的身影,氣勢不由弱了許多,隻憤憤一句:“你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
“喲,原來姚掌櫃也知道,凡事都要講究證據。”關思弦冷哼一聲。
“你當着這麼多人,話裡話外暗示我家織錦來路不正,你又有什麼證據?”
她話音未落,姚掌櫃已是一身冷汗,擡手急急便要插話:“那都是……”
但關思弦沒給他機會。
“隻因我當着所有人的面,與何老闆正常說了兩句話,你便造謠我收到的評選邀請,是攀附何大公子得來的,你又有什麼證據?
“我是不明白,姚掌櫃究竟是哪來的倨傲,對同行竟這般惡意滔天,在污蔑我的同時也不忘侮辱何公子。今日所有商戶的織錦都是宜安公主過了眼,才會向各家掌櫃發出邀請。姚掌櫃這般質疑公主殿下的決定,更是不敬天家。
“還是說,貴店的那份邀請當真來路不正,姚掌櫃才會這般以己度人?”
關思弦迎着眼前男人的目光,毫不退讓。這一席話下來,圍觀衆人看向姚掌櫃的目光,已經沾上了懷疑。
“關家丫頭,這話可亂說不得。”
這時男人才徹底慌了。他擡起袖子沾了沾額角汗珠,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大家看看,我作為長輩,不過是同關家丫頭開了個玩笑。小丫頭看着乖巧,怎得伶牙俐齒,這般沖動急躁。”
“玩笑?原來姚掌櫃還将這一切當作是玩笑?看來你還是沒明白。”
關思弦忽然擡起手,掌心朝上示意一旁圍觀的商戶。
“在場的諸位不論男女或是年歲,都該尊稱一聲老闆或是掌櫃。而你偏要以長輩自居,口口聲聲‘關家丫頭’。我今日第一次見你,便被你這般污蔑造謠,你又算什麼長輩?
“正是你這樣的人多了,世人才對我們行商之人更多了一層偏見!”
士農工商,商賈即使賺了再多錢,得到了再多的口碑,在這個時代也仍舊承受着擋不住的異樣眼光。
關思弦氣憤之餘,知道自己眼下勢單力薄,隻有這樣下能赢得周遭人情緒上的傾向。
同時她也知道,倘若今日站在這裡的是關頌,姚掌櫃一定不敢這樣同他講話。
周遭議論聲起,興許是擔心正面得罪了姚家布行,并無人上前。
但關思弦知道,往後姚家布行興許不會太好過。今日她将此時攤在明面上,已經夠姚掌櫃在行業内受人诟病。
她悄悄舒了一口氣,卻又在下一刻突然僵住。
此時回過神來,她才想起何百朝還在不遠處,定看見聽見了方才的一切。
她心中慌了一瞬,又瞬間浮上一絲懊悔。
因為眼前瞪着魚目的男人,她被憤怒慫恿着還口,卻忘記了攻略男主依然在場。
關思弦突然緊張起來。何百朝會不會不喜歡這樣的她?她艱難提升的好感度數值,會不會因為她今日的沖動而倒退?
她猶豫着回過頭,這才發現一襲錦衣的公子就在她的身後,不知站了多久。
一向以禮迎人的何百朝此刻面色沉了下來,徹底沒了方才遊走于衆人之間的笑模樣,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目光冷冷落在姚掌櫃身上。
見女孩回首望來,何百朝頓了頓,臉色才緩和了些。
關思弦迎上公子略帶鼓勵的目光,腦海中忽而響起了系統的聲音,通報好感度的上漲。
她這才意識到,何百朝在她還口的過程中一語未發,但一直站在她的身後,讓魚目男顧及三分。
“關……關掌櫃這話就言重了,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大夥都散了,散了……”
見眼下的情況已經不受自己控制,姚掌櫃幹笑一聲,後撤一步便準備離開,卻被始終不曾說話的何百朝出聲攔下。
“姚老闆今日一句話險些壞了錦甯坊的聲譽,輕飄飄一句‘誤會’便想揭過。難道不打算向關掌櫃道歉?”
何大公子一句話,将原本已經挪動了兩步的姚掌櫃登時釘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男人小心翼翼看了看何百朝,又瞥了一眼他身邊的關思弦,動了動唇半晌說不出那句話。
他猶豫再三,壓低了聲音道:“何老闆,這大家都看着,不如給我三分薄面,就此揭過吧。”
關思弦忽然笑了。
“姚掌櫃這話奇怪了。這是你與我之間的事,道歉與否同何老闆的面子有什麼幹系?”
“敢做不敢當,姚掌櫃這可并非君子之舉。”何百朝接道。
接連被駁了面子,又頂着圍觀衆人各異的視線,姚掌櫃念及此刻場合,終于硬着頭皮擠出了一句:“何老闆說得是,是我誤會了關掌櫃,對不住……”
“不必了。”關思弦卻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