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應随的手腕被嚴作凡牢牢握住,引着他往樓上去。雨天陰暗,地闆上有人群往來的濕印,嚴作凡邊走便回頭提醒道:“小心腳下。”
趙應随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注意力全被手腕上冰冷刺骨的觸感吸引。嚴作凡的手冷的像剛從冰窖中取出來一般,從指尖到掌心滲透出陣陣寒意,将他手腕上的一小片肌膚沁得微微發涼。
兩人拾階而上,來到二樓。嚴作凡的手依舊牢牢地箍在趙應随手腕上,力度絲毫未減。他牽着趙應随進入一間空房,才緩緩地松開手。
他們在屋内落了座,嚴作凡為趙應随斟了一杯熱茶,茶香清爽,熱氣遇冷成霧,嚴作凡的聲音在氤氲裡顯得模糊,“姑娘,我方才冒昧認你作妹妹,實乃形勢所逼。彼時若不如此,衆口悠悠,恐難讓你留在這醫館之中。還望姑娘寬宏大量,切勿怪罪于我。”
趙應随淺啜茶水,慢悠悠道:“我怎會怪罪公子。若不是公子施以援手,恐怕我如今便要留宿街頭了。”
嚴作凡彎起眼睛,低聲喃喃道:“我怎麼舍得……”
趙應随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嚴作凡微微笑着,“對了,敢問姑娘芳名?在下姓許,單名一個凡,是這家醫館的主人。”
趙應随垂下眼眸,語氣中帶着點茫然無措,“我……之前生了一場大病,許多事都記不清了。我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隻恍惚記得一定要來保和堂,至于其他的,怎麼也想不起來。”這話半真半假,倒也不算錯。
“是嗎?”嚴作凡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關心,像是全然相信了一樣,關切地把手覆在趙應随的手上,語氣誠懇而溫和,“既然如此,姑娘不如先在保和堂住下,安心調養,過往之事,也可慢慢回想 。”
趙應随微微垂首,鴉羽般的睫毛在眼睑處投下淡淡的陰影,眼神清澈得如同山澗清泉。他嘴上卻說:“怎敢長留叨擾公子,待雨稍歇,我便即刻告辭。”
嚴作凡溫聲道:“姑娘放心長留便是,我保和堂倒還養得起姑娘。況且在下剛已向衆人言明,認姑娘為妹,日後要在館内與衆人共事。倘若姑娘即刻就走,豈不是要我食言?”
“既然如此……”趙應随微微沉吟,故意拉長了聲音,在嚴作凡期待的目光下,緩緩補充道:“那我便卻之不恭,叨擾公子了。為表感激,還望公子能在醫館裡給我安排些事務,也好讓我略盡綿薄之力,聊以回報。”
“這是自然。”嚴作凡笑容帶上了幾分真意。忽聞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嚴作凡:“進來。”
一名仆從微微躬身,雙手交疊于身前,神色恭敬地推門而入,“許大夫,張家派人來報,說張員外這會兒身子怕是撐不住了,情況危急,請您即刻前去。”
嚴作凡冷淡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仆從安靜地退下了。
趙應随主動開口:“若許公子有事,不妨先去。”
“如此,那我便不多打擾姑娘了。此屋已收拾妥當,往後便是姑娘的居所。我已吩咐下人去為姑娘置辦衣物,想來不久便回……”事無巨細地将所有事物一一講明,嚴作凡才向趙應随告别,轉身離去。
保和堂外,蜿蜒的青石闆路在細雨中泛着水潤的光。一名仆從恭謹地跟在嚴作凡身後,穩穩地為其撐着傘。
行至半途,忽然間,嚴作凡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
仆從心中猛地一跳,許大夫為何突然停下?難道許大夫已然想出醫好張員外的法子了?!
寬大的衣袖下,嚴作凡揉搓着指腹,低聲道:“他的手腕也太細了……”
淅淅瀝瀝的雨聲遮掩住着嚴作凡呢喃的低語,仆從上前一步,“公子,是……”
“無事,”嚴作凡擡手止住了仆從的話語,想了想,低聲吩咐道:“你讓廚房每晚炖上一鍋骨湯,送與許姑娘,對了,記得從我庫房裡取些黨參一并放入湯中。”
仆從驚訝地半張着嘴,“是、是,公子,小的記住了。”
嚴作凡“嗯”了一聲,踏着青石闆路往張員外家趕去。
仆從連忙跟上嚴作凡的步伐,為他撐傘避雨,心中卻暗自腹诽:富甲一方的張員外的性命,竟然還沒有許姑娘的一碗湯重要嗎?這許姑娘,可真是個勾人的狐狸精!
“阿嚏!”趙應随泡在熱水中,難得打了一個噴嚏。他默默将身體往下沉了些許,任由溫熱的熱水沒過臉頰,留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望着水面微微愣神。
青衣、白衣、借傘、許仙、保和堂。除了性别不同,這一切和白蛇傳的情節驚人的相似。這僅僅隻是巧合嗎?更要緊的是,他該如何返回現實世界?
思緒一團亂麻,趙應随長睫輕顫,細細思索着,這時忽然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許姑娘,您兄長特意吩咐小廚房,精心熬制一份滋補的湯品給您送來。”門外的丫鬟道。
許姑娘……
趙應随“啧”了一聲,還是難以接受這個稱呼。
丫鬟在房門外靜候多時,見房内久久無人言語,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大着膽子推開房門,輕輕說道:“姑娘,我先給您放桌子上了。”
說罷,放下湯碗便快步離開了。
聞言,趙應随緩緩從水中起身,伸手拿起衣架上潔白柔軟的裡衣,穿上一試,驚訝地發現大小正合适。
穿戴整齊後,趙應随目光不經意間在落在某處,随後整個人僵在原地。在層層衣物最下方,竟然放了一件月白色的肚兜。
“……”趙應随阖上雙眼,紅着耳尖,眼不見心為淨地快步離開。這事也太糟心了。
将湯飲緩緩飲盡,不知是其中添加了何種藥材的緣故,不多時,趙應随隻覺渾身漸漸熱了起來,臉頰也微微泛起了紅暈。
洗澡後的困意如潮水般襲來,趙應随打了個呵欠,吹滅了房中的燈火,雨打竹葉聲中,沉沉睡去。
屋前植了一片竹林,月光裹挾着竹影,透過窗棂斑駁地折射進來,竹影搖曳,如夢似幻。
在濃稠如墨的黑暗中,濕滑的藍色鱗片劃過絲滑的床單,發出細細的簌簌聲。
粗壯的蛇尾強勢地纏住趙應随的小腿,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身下,冰冷的蛇身沿着小腿,一寸一寸,緩慢卻又極具壓迫感地向上爬行。
蛇鱗緊密排列,觸感冰冷而堅硬,在細膩白皙的肌膚上留下濕漉漉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