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何銘陽主動将衣口拉開,讓趙應随看清他脖子上的傷口。
邵祁在桌下攢緊了拳頭:“……”你要是再晚一點給趙應随看,這傷口都快愈合得毫無痕迹了。
趙應随仔細打量半響,才看到了一道甚至不能稱之為傷口的小口子,不像是劍劃傷的,反而像是何銘陽走路無意間被樹枝蹭到的。
“……”趙應随沉吟片刻,開口道:“這傷口确實十分嚴重。”
何銘陽瘋狂點頭。
邵祁默默低下頭,手指用力握緊劍鞘,準備迎接被趕出去的命運。
“所以,還是速速請大夫來醫治為宜,湊巧我在保和堂有熟識的大夫,我馬上親自去請,小青你稍安勿躁。”趙應随說着,做出起身的動作,卻被何銘陽按着肩膀坐回。
趙應随挑眉,“嗯?”
何銘陽心中警鈴大作,小随所說的大夫,除了嚴作凡這個僞君子,還能有誰?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小随離開家門半步。
“哈哈,”何銘陽尴尬的笑了兩下,随口扯了個借口,“突然想起來,這傷口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出來的,不礙事,沒必要去請大夫。”
趙應随将目光轉向邵祁:“嗯?那這麼說來,邵祁并未持劍威脅你了?”
何銘陽還未開口,邵祁就很實誠地說:“不是,我确實持劍抵在他脖頸處。這是因為我偶然撞見他形迹可疑,竟對你做出圖謀不軌之事。我一時情急才……”
邵祁的語調很平穩,大概是沒有一次性說過這麼多話,他用手指緊張地卷着下擺的衣料。
何銘陽咬緊後槽牙,臉上一陣青一陣紫。他強忍着内心的怒火,在心中迅速權衡利弊,思量着如何向趙應随解釋。
趙應随聽了這話倒是沒什麼表情,手指在石桌上輕點,一下又一下。
見他這個反應,何銘陽心涼了半截。果然一開始就應該把邵祁千刀萬剮。不,被發現了又如何?為什麼我哥能做的事情我就不能做?就算小随不願意又如何,大不了找根粗壯的繩索,把他牢牢捆在我的床上,日日夜夜守着。等百年之後,化作白骨,再也不會有人能将我們分開。
這般想着,何銘陽的眼神逐漸變得陰鸷,死死地盯着趙應随。
邵祁皺緊眉頭,手中的劍蓄勢待發。
原來如此。趙應随這才明白,難怪他午睡後小臂上總是有濕漉漉的痕迹,之前他還隻當是自己出汗,現在想來,恐怕是何銘陽趁他熟睡時偷偷變回蛇形,纏到他手臂上的緣故。隻是恰巧被邵祁看見,所以誤會罷了。
趙應随:“嗯……大抵是你誤會了,何青是我的弟弟,不會對我有所不利。”
弟弟。何銘陽說不上心裡是何種滋味,該慶幸嗎?作為弟弟,趙應随不會對他輕易起疑,但他所有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的求/愛,也會被認為是弟弟的撒嬌撒癡。
他畫地為牢,将這份熾熱的愛意困在名為友情的牢籠裡,無法掙脫。
趙應随看何銘陽臉色蒼白,關心道:“何青?”
這一聲讓何銘陽回了神,他看向趙應随如月光傾瀉的眉目,扯了扯嘴角,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小随,我沒事啦,我就說這個邵祁不懷好心,你看他一上來就污蔑我。”
說着,何銘陽上前一步,親昵地靠在趙應随肩頭,在趙應随看不見的地方眼神冷厲,嘴上卻用一種撒嬌般語氣說:“小随,你可一定要信我,别被他給騙了。”
弟弟又如何,如今有資格依偎在他懷裡的人,是我。
安撫地摸了摸何銘陽的臉頰,趙應随擡眸看向邵祁,“今日清晨,我在門前隐隐聽到了有動靜,是不是你?”
邵祁點點頭,“嗯,是我。我近日得空休沐,特來拜訪。”
趙應随:“失禮,我那時在院子裡忙碌,沒聽到敲門聲。”
邵祁搖搖頭,反正他本來也沒有敲門。
天色漸晚,一縷縷炊煙從各家的煙囪裡袅袅而起,交織、纏繞。秉持着禮儀,趙應随請邵祁留下來一同用膳。
邵祁搖頭拒絕。
何銘陽在一旁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人家邵捕快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看不上咱們這粗茶淡飯。”
趙應随輕輕彈了一下何銘陽的額頭,何銘陽不甘地閉上了嘴。
“請問……”臨走前,邵祁略顯緊張地側身站着,眼神飄忽,不好意思地刮刮鼻子,耳尖與晚霞一般顔色,“我還能再來拜訪嗎?”
我這是為了他的安全着想,邵祁這樣嘴硬地想着,可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卻騙不了妖。
趙應随笑起來,手肘撐在桌上,白皙的手掌輕輕托着腮,指尖随意地搭在臉頰邊,“當然可以,隻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邵祁。”
“趙應随。”
從那之後,邵祁便屢屢前來拜訪,有時帶着胡記剛出爐的點心,有時是從集市上淘來的稀罕小物件。
每一次到訪,何銘陽的臉色都愈發難看,他總是冷着臉,在一旁暗暗打量邵祁,醋意與日俱增。
趙應随倒是很愉快,邵祁帶來的點心很好吃,小物件很有趣,打發時間再合适不過。
随着邵祁來訪次數增多,兩人之間的話題也越來越多,村裡的閑言碎語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邵祁獨來獨往慣了,并不在乎這些,但也偶然撞見過一次。
一棵槐樹下,幾個大媽正圍坐一團,嘴裡的話匣子也跟着打開。“你瞧見沒,那邵捕快三天兩頭往何家跑,也不知道在忙啥。”
其中一個大媽湊近,壓低聲音說道,“還能有什麼,他家老大早出晚歸的,家裡就剩下他娘子和弟弟。那小娘子長得那麼貌美……”
其他人紛紛附和,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
“想不到邵捕快看上去正派的很,其實喜歡人妻!”
“這叫什麼來着,悶、悶……”
“悶騷!”
她們聊得熱火朝天,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的邵祁正路過,聽到這些閑言碎語,腳步頓了一下,神色微微一凜 ,心中大為震撼。
邵祁:“……”
晚上輾轉反側,“人妻”和“悶騷”兩詞不停的在邵祁腦海中盤旋,第二天早晨醒來,眼下挂了兩個濃重的黑眼圈。
洗漱完畢,邵祁看着桌上答應給趙應随帶的打嬌惜,想起村裡的流言蜚語,猶豫再三,還是不願意辜負趙應随的期待。
如約而至,邵祁他的目光瞬間被庭院中的景色所吸引。趙應随靜靜地伫立在湖邊的欄杆旁,正專注地凝視着滿池的荷花。眉目冷豔,身姿綽約,微風輕拂,撩動着他的霜色衣袂。
他今日并未像往常一樣披散着頭發,而是松松地挽了個發簪,幾縷細碎的發絲俏皮地勾在他的耳朵旁,為他添了幾分随性與溫柔。日光灑下,映照着他腕間的碧玉镯子,那溫潤的翠色與他白皙的肌膚相互映襯。
看起來,很像是個被富商金屋藏嬌、生怕他人窺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