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邵祁。
趙應随面色毫無波瀾,良心卻在一抽一抽的。他實在是坐不進去任勝寒那輛亮紫色跑車,那簡直是在侮辱他的審美。
任勝寒愣着臉伸出手:“不是……”
邵祁一把拽着任勝寒的手腕,不等對方掙紮就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往樓梯口走去,沒給他質疑趙應随決定的機會。
雖然他也不理解趙應随為何要安排他和任勝寒同行,但他向來不會質疑趙應随,趙應随這麼做,背後一定有他不理解的深意。
他一定會替趙應随看好這個不安分的貴族Alpha。
踏下最後一節台階,任勝寒猛然發力甩開邵祁的手。邵祁面無表情地收回手,頭也不回地朝着宿舍樓方向走去,沒講任勝寒的臭臉放在眼裡。
趙應随和何衷歸站在二樓,目視兩個Alpha保持着一定距離,一前一後地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外。趙應随淡定地收回視線,“我們走吧。”
行李已經提前一天收拾好,所以花不了多長時間。
趙應随拉開衣櫃,将最深處的幾個小玻璃瓶謹慎地拿出來放在桌上。他随意地拿起一個玻璃瓶,落日的餘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輕輕晃動,熒藍色的液體不停地碰撞杯壁,漾起波瀾。
這種能逆轉Alpha和Omega性征的特殊藥劑,已經被他用的所剩無幾,這是最後幾瓶,最多再堅持三個月。
如果想在奧爾斯頓繼續待下去,他無疑需要更多的藥劑。但這種違禁藥物,政府明令禁止生産流通,唯一敢違法販賣的,也隻有黑市那個像蛇一般陰滑的黑市醫生。
趙應随沉眸凝視,白皙的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玻璃杯,他需要找個時間再去一趟黑市。
考試已經結束許久,大部分Omega早早地拖着行李箱回了家,宿舍樓周圍的人寥寥無幾。何衷歸光明正大地将越野車停在樓下,無視車輛不得駛進校園的校規。
何衷歸修長的身影輕松地倚靠在車門,雙眸漫不經心地望向遠方。越野車體積巨大,換做是個Omega站在這裡,恐怕就要被車身投下來的陰影淹沒。
趙應随剛踏出宿舍大門,何衷歸像是提前做好準備的鷹隼一般,第一時刻就發覺了趙應随的到來,大步走到趙應随身前,自然而然的地接過最重的行李。
将趙應随的行李放進後備箱,何衷歸安靜地等待副座的趙應随扣好安全帶,才發動越野車絕塵而去。
奧爾斯頓的校門由三塊天然巨石巍峨拱立,每塊岩石都保有原始的嶙峋肌理,表面在風雨雕琢下泛着冷峻的金屬光澤。
此刻校門口卻熙熙攘攘地聚集了許多學生,像是被趕到屠宰場的鴨群,一個個心有餘悸地盯着某塊岩石。
在他們正前方,一個戴着眼鏡的男生被鐵鍊吊着手臂,直愣愣地挂在岩石上。半張臉糊滿血痂,蒼白的嘴唇卻還在微微翕動,好像在乞求原諒。
這是那個在前天在樓梯口沖着趙應随大喊的男生。
受視野所限,趙應随沒能看到岩石前面的男生,隻能看到幾個面色恐懼蒼白的學生。
他挑眉,這是發生什麼了?
看出趙應随的好奇,何衷歸非凡沒有減速,反而猛踩油門,從人群旁呼嘯而過,帶起的風流和轟鳴聲吓壞了不少旁觀的學生。
“?”趙應随有些意外地看向何衷歸,雖然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和我有關?”
何衷歸沒有撒謊的打算,他坦然地點點頭,雖然沒有保持緘默,但也不打算進一步展開。他隻是聲線平穩地說:“髒東西,不配入你的眼。”
出乎何衷歸意料的,趙應随慢悠悠作出了回應:“嗯,多謝。”
何衷歸反而遲疑起來,握着方向盤的指尖微微泛白。碰巧遇到紅燈閃爍,何衷歸穩穩地停車,斟酌着用詞開口:“你知道了?”
“嗯,猜到了。”趙應随眼光流轉,靜靜地看着何衷歸。
暮色漫進車窗,何衷歸向來冷似寒刃的眼眸中,一絲微不可查的不确定悄然閃過。指尖輕點方向盤,暖風将他額前的碎發吹亂,何衷歸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抱歉。”
趙應随有些訝然地看向何衷歸,他還以為何衷歸不會認為自己有錯。
托着腮看着何衷歸,趙應随好奇地追問道:“錯在哪裡?”
何衷歸沉沉地看着趙應随:“我想……這不是你喜歡的反擊方式。”
唔……
趙應随突然輕笑出聲。
他是兼具清冷和妩媚的長相,宛如山水畫一般的眉眼像是一捧純淨到極緻的雪,眼尾卻偏偏生的纖長上挑,似春水潋滟,落花有情。
他這麼笑起來,卻又添了幾分少年的意氣在,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親近。
親長們總會叮囑幼稚的孩童,謠言止于智者。可在蠢貨占據多數的成人世界裡,流言是殺人不見血的匕首,是披着惡意的毒霜,無需證據便能生根發芽,口耳相傳。
過于優越的外貌,讓趙應随自少年時期起,就陷入了流言的漩渦,那些荒誕不經的傳聞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趙應随懶得去搭理喧嚣的流言蜚語,他不屑于辯解,他要做什麼事,也不需要得到他人的認可。人活一生,若事事都囿于他人眼光,豈不是太可悲了些。
當然,如果做得太過分,趙應随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報複回去,不會假借他人之手。這種把他人的自尊狠狠地踩在腳下的方式,隻不過是受害者和施暴者之間的位置颠倒,并沒有什麼不同。
綠燈亮起,寬闊的街道上沒有多餘的車輛。何衷歸并沒有踩下油門,他靜靜道:“可以原諒我嗎?”
“嗯……”趙應随看向窗外,拉長尾音,在綠燈剩餘最後三秒鐘時,他才淡淡說:“可以,下不為例。”
“好。”何衷歸一腳踩下油門,越野車如離弦之箭般蹿出,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在紅燈亮起的最後一秒,車身擦着路口邊緣疾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