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金玉指了指對面的人,“怎麼不下去帶上來給我們認識一下。”
“人家好學生,物理競賽省級第一,下周五就決賽了。”傅瑜的目光從少年的身上收回。
私廂四散坐着以前班裡的其他朋友,聚堆聊着天。
“說得你不是好學生似的,别給我整自卑這一套,”馬金玉看了眼手機的消息,利落的爬起來打開門接了奶茶,又關上,“來,我們家高三生投喂的奶茶。”
傅瑜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有些驚訝的看了下杯身,茉莉奶綠,少冰,七分糖。
“是不是你特意給你哥說了,我喝什麼都可以。”
馬金玉聳聳肩,意味深長的開口:“他記性好。”
傅瑜抽了十塊錢出來,放在馬金玉口袋裡,“記得給他。”
馬金玉愣了一下,“你幹嘛。”
“每次都是你哥給錢,好多次了,他給你買那是應該的,給我買算什麼。”
傅瑜覺得熱,起身脫了毛衣,隻剩下底衫貼在身上,皙白的手臂繞過馬金玉的脖頸,俯身将她的口袋拉鍊拉上,眼尾上揚,“你知道的,我一般不喜歡欠人家的。”
馬金玉還要說什麼,桌上的奶茶被一隻手拿過去喝了一大半,“賀童!你找死。”
傅瑜站起身,走到窗前,店裡早就沒了少年的身影。
她剛想回頭,視線不由自主的凝聚在一處,那是一家三口,中年男人的懷裡抱着襁褓中的嬰兒,身邊的女人溫柔的撫摸着小孩的臉。
溫熱的包廂,嘈雜的環境,傅瑜隻覺得渾身冰冷,心髒如細針密密麻麻的疼痛侵蝕四肢。
她站在五樓和他們相悖而立,心口似乎如窗外落下的大雨砸進水凼,被填滿溢出來,整個人一點一點被拽進深淵。
她想開口,可啟唇如失聲,指尖麻得厲害。
“瑜瑜,這次的水果好甜也,快,吃一口。”馬金玉環住她纖細的腰肢,用牙簽紮了瓣橘子放到她嘴邊,等她吃下,又蹦蹦跳跳和賀童搶西瓜。
站在窗前的少女屈膝順着玻璃蹲下,她無聲垂眸,唇齒清甜的橘香充斥口腔。
怎麼這麼苦啊。
“瑜瑜?”馬金玉順着賀童的眼神看向蹲在一邊的人,她靠上前,先看了看下面,濕悶的街道有雨滴極速下墜,“怎麼哭了啊?是不是太酸了。”
“我這瓣不酸啊,賀童,你家的餐廳偷工減料了!”
她焦急的想把人摟進懷裡,被身前人搖頭止住動作。
“是有點酸,下次我可不吃這麼酸的了,”傅瑜胡亂抹了把眼淚,對上她關切的目光,“我突然想起,明天還有事,玉玉我先坐車回去了,不用送我。”
“好。”馬金玉站在原地,看着傅瑜離開。
—
那天,傅瑜永遠都記得。
秋雨從下午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到現在。
附中對面的街口有一束光從東邊照了進來,直把整條街景照亮。
大雨傾盆而至,五米一處的電線杆在樓房的面前伫立,太陽和雨天同時存在,雨點像銀蝶跌落,翩翩起舞。
她從五樓跑下去的時候,那一家三口早就消失在人海裡。
雨水順着她的毛衣滾落脖頸,涼得刺骨,過路的行人打着傘從她身邊路過。
時不時還有好奇的投來打量的視線。
少女單薄的身影蹲在街角,她根本壓不住哭聲,又怕吵到其他人,幹脆将頭埋在臂彎。
“傅瑜。”有聲音從身後傳來,“傅瑜?”
一道身影停在她身前,昏暗的轉角,少年站姿挺拔舉着傘,高闊的影子将她籠罩。
她應聲擡眼,眼眶紅腫,發絲被淚濡濕散在兩頰。
見到這副樣子的少女,饒是再發硬冰冷的人也認命似的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少年剛想伸手觸碰她,卻迎面被打了一巴掌,力氣很大,他直接被扇得側過臉去,左臉浮現清晰的巴掌印,他垂眼,半晌才轉過頭來,看着她,很沉的目光像要把人吸進去。
“還打嗎?”他用舌尖頂了頂内頰,拉過她的手腕,勾唇,引導她把手放在右邊的臉上。
她怔愣,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攥住。
“往這打。”他神色冷淡,語氣帶着幾分誘哄。
“陳風禾。”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得不成樣子,身子微微顫栗,嗚咽聲拍打着他的心尖。
少年的眼睛幹淨柔和,他聽到她在叫他,應下聲。
“剛剛..”傅瑜的聲音很輕,眼淚滑落地上,順着流淌的雨水,順流而下。
明明是她在哭,可為什麼,他的心這麼痛,如撕裂般叫他喘不過氣。
她的頭發濕哒哒的,鼻尖泛紅,就這樣暴露在他面前。
他想,不就是扇巴掌嗎?
她現在要是拿把刀出來叫他把心刨出來,他都會照做。
陳風禾朝她伸出手,他毫不在意,打斷她想說的話,“來,讓我抱抱你。”
她的身子很軟,可能女生的骨架本身就很小。
他抱她起身躲雨的時候,什麼都沒敢想。
站在樓道口的馬金玉收回腳,和追出來的賀童對視後,轉身往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