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意..”

陳風禾停下，等她的腳步走到身邊，側頭。

“不管他做了什麼，爺爺奶奶總得顧念親情，奶奶問過我，但我知道她不想我得理不饒人。”

可能挨打的，落入這種境地的人不是她。

刺眼的陽光，爺爺奶奶看似責罵男人，可說來說去，也不會讓他有事情，更何況她還是親生女兒。

—

警察局裡，年輕警員接待了兩人，少年穿着黑色沖鋒衣，拉鍊拉到一半，露出白色的打底。

看不清眉眼。

葉蕝不安的捧着紙杯，水一口沒喝。

這個時間，警局就值班的警員，和面前的年輕警察，“兩位是來報案的？”

陳風禾斜睨了眼女生，發現她很局促，索性替她開口，“他爸賭博酗酒，家暴。”

年輕警員頓住，視線落到葉蕝的身上，是能看出有傷痕在的。

“那你是？”

“我是她同學。”陳風禾簡明扼要闡述。

“家長沒有來嗎？小姑娘你除了父親，家裡其他人呢？”

“沒有。”她的聲音很細，隐隐有了哭腔。

“她還有爺爺奶奶。”男聲替她答了。

年輕警員拿出備案記錄，示意葉蕝從頭到尾，什麼時候開始的，具體他做了什麼。

要真實不摻丁點虛構。

葉蕝的口袋手機在震動，她沉默了很久，啟唇：“算了。”

不管警察怎麼說她都執着的搖頭，道歉。

其實陳風禾也能猜到會不了了之。

“對不起，我發現我還是做不到，怕以後他出來，我一個人孤立無援，爺爺奶奶也不管我了。”葉蕝輕言細語的和他解釋。

“那是你的父親我能理解，但是你既然不打算制止那就躲遠點。”陳風禾從吃面的時候摘下過帽子，其他時候都戴着，隻有傅瑜知道，他忘記洗頭的時候，就會戴着。

“你可以送我一下嗎？”女生細軟的嗓音在涼薄的夜色裡響起。

不知是短暫的并肩想要長久些許，還是心中的苦悶得不到發洩。

“不能，”他單手揣兜，走到路口，看到焦急趕來的兩個老人，禮貌的颔首，“我想我已經幫了你很多了。”

看兩個老人的樣子，是真怕她大義滅親。

陳風禾走了兩步，還是轉頭，“那個，葉蕝，卷子下周一我給你。”

葉蕝不争氣的紅了眼，手指藏在衣袖裡輕顫，應下聲的同時，眼淚也落下。

少年和她說了再見，又一次幫了她，為她說謊不讓她被埋怨。

他不屬于她。

兩人的腳下都是無底深淵，不能相互救贖。

葉蕝跟着爺爺奶奶往反方向走，走到人聲四起的街口，她回頭，看到男生戴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極低，隻能大概看個側臉，緊抿的嘴唇極其薄，手指夾着未點燃的煙，站在樹下，看着對面，她也随之看過去，對面是一家新開不久的奶茶店。

她想，他可能想給傅瑜買奶茶了吧。

—

樓道燈被腳步打亮，震起細碎粉末。

方格子的窗子框住雪景，傅瑜披了件針織衫毛衣，出現在他面前。

“傅瑜，我有勁。”

一句話，一個眼神，把傅瑜大半的火氣都消寂了。

陳風禾熟稔的脫了羽絨服，給她裹好，把拉鍊拉到鎖骨處。

沒有人提話，似乎到了不敢問不敢提的地步，萬物凋敝的小樓空地，少年僅穿一件黑色短袖。

他并不勉強，從校服褲裡拿出獎劵，小心翼翼的拿過她的手，把東西放到她手心裡。

“月初，餐廳給我打了電話，我去拿的時候遇到她了，死皮賴臉的非要跟着我，還把獎劵搶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看到的，但是我靠近她，是因為搶那張劵。”話語裡全然是厭惡。

回憶起那個下午，傅瑜陪着外婆從醫院回來，少年站在商場旁的公交站，偏頭從女生手裡拿過一張紙，傅瑜沒看清是什麼，公交車就已經開走，等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兩人的影子已經模糊了，倒是笑語晏晏的身影填補了她的遐想。

一中不知誰傳的三中許清是陳風禾的對象，

流言蜚語中最常聽的話就是陳風禾肯定看上她的錢了。

饒是說得太多，當事人根本沒當回事。

如今想起，傅瑜開口，“她不是很有錢麼？”

“我不需要錢，我需要你的喜歡。”

“但如果陪在你身邊需要錢，我會掙。”

他從來就不需要答案，奢求傅瑜愛他嗎？

隻要能留下傅瑜，他可以跪着爬着到她身邊。

一個愛字圈住了多少人，沒愛的人不仍然縱欲過度，産下不知名的産物。

而他，就是那個産物。

“回去吧。”傅瑜心裡的郁結并沒有得到緩解。

他固執的不動，即使雙唇已經泛白。

“平安夜，我會去的，别再逼我了，我們冷靜一下吧。”

傅瑜将衣服披到他的身上，懷裡捂着的熱牛奶也一并放進他的口袋裡。

看着傅瑜往回走，陳風禾隻覺得怅然若失。

牛奶滾燙被他攥在手裡，熱氣蔓延他的身子，八樓亮了燈，他一步一步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