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喝了口茶,用餘光看了他一眼,問:“解釋解釋?”
凱爾深吸一口氣:“好,我說,因為我是貴族身份,接觸的是同類人,但是我卻不能和他們構建一個強大的友誼,因為在貴族中,友情不值一提。”
迪亞:“······”
```?我抱大腿還來不及。
“所以我不會和貴族他們交往過深,很少會去什麼舞會茶會,所以你會覺得我很自由。我打扮成平民的樣子隻是為了更好的融進你們的生活,因為在平名的世界裡,不會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
迪亞内心——你覺得我們很淳樸?
他靜靜的聽着凱爾說。
“的确,我打扮成平民,幾乎沒人會認出我是莊園的小少爺,有很多小孩會和我一起玩,但是當他們發現我身份時,就會疏離我,躲我遠遠的,很怕我似,和我說話時,語氣不再大大咧咧,而是變得恭恭敬敬,貴族與平民的階級就很明顯的表現出來。像是,我們不是朋友,而是下人對主人說話。”
說着,他不敢看迪亞,垂下頭,聲音低下去:“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很不喜歡。”
迪亞看着他,沉默一陣,拿起桌上的蛋糕,遞給他面前:“吃點甜的?”
凱爾擡頭看着他,陽光正灑在他半個身子上,浮動的葉子的影子在他臉上搖擺,白皙的臉就這樣被染成金色。
将他橘紅色的眼眸照得發亮。有一瞬間凱爾覺得迪亞是個天使。
凱爾接過蛋糕,拿起叉子,小心翼翼的吃,一邊觀察他的神色。
迪亞當做沒看到,道:“所以,你沒告訴我你的身份是因為你覺得我也會像你之前的朋友那樣,在得知你的身份後會遠離你?”
凱爾默認。
迪亞歎了口氣:“我們都是四年的朋友了,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凱爾點點頭,說自己錯了,自己心胸狹窄,想得太不夠全面。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很單純。
“你今後來莊園吧。”
“來這裡做什麼?”
“畫畫啊,我告訴你,花園的紫藤花很好看。”
迪亞還想說什麼,這時,一位仆人近來打斷:“小少爺,老爺請你過去書房一趟。”
聞言,也知道自己差不多該走了。
隻聽仆人又道:“迪亞先生,老爺說你可以在等小少爺,他還邀請您與他們一起共進晚餐。”
這時的凱爾已經走遠,要是他聽到這話,一定會幫迪亞回答。
迪亞婉拒後,離開莊園。
凱爾來到書房,看見凱德坐在沙發上正翻着一本書,見凱爾過來,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
凱爾便坐了過去。
凱德問:“你和你那位朋友相處得怎麼樣?”
“他很好,是一個值得深交的人。”
“我聽說你這些年經常跑出去,為了你的朋友?為什麼不把他直接邀請到莊園呢?”
“因為在這之前,我沒把我是莊園少爺的身份告訴他。”
凱德很疑惑,問:“為什麼不告訴他?”
凱爾順勢把他剛才的話與迪亞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凱德聽見,若有所思。
凱恩忽然道:“父親,我想請你一個忙。”
凱德很稀奇他會提出幫忙,好奇了,笑着問:“有什麼事嗎?”
“不是我的事,是迪亞的家庭情況,這一年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的家人隻有他的姐姐,而他的姐姐患有躁郁症,他們隻能用他們父母留下的遺産生活。而且,這個村子的人不太喜歡他們。”
凱德馬上知道他要說什麼:“你想讓我資助他?”
凱爾點頭。
“但為什麼呢?要是我隻資助他一個,這是對其他不幸家庭的人的不公。這個村莊,這個世界,像他這種家庭情況很常見,但是他們依舊也不是撐過來了?”
“可···”
“你又想想,他會收下這筆錢嗎?你的那朋友不像是見錢眼開的人,他不會因為你是小少爺,又是朋友就收下這筆錢。你會說為什麼對吧?你看,他們家庭都這樣了,你也說,這個村莊的不太歡迎他們,要是得知你們是朋友,有給贊助金,他們會怎麼想?會怎麼看迪亞和他的姐姐?這無疑是對他們尊嚴最大的傷害。”
凱爾靜靜的聽着,不發話。
“要是給他這筆錢,他會覺得你在憐憫他,你的朋友我感覺他是一個堅強的人,面對村莊人們怪異的目光,還要面對家裡那個患有躁郁症的姐姐,他能撐過來,還能把他姐姐照顧的很好,這樣的人是很敏感的,他們是會很抗拒這種憐憫與同情。”
凱爾無力地掀起眼皮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直起腰倒了杯茶給他父親,問:“那能怎麼辦?”
凱德接過那杯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看着他,挑了挑眉:“這事要你自己想想。”
凱爾洩氣地登着自己的父親,忽然,靈光一閃:“我可以請他當畫畫老師!他畫畫很厲害的!這樣一來,把贊助金分成薪水給他,這也算是有付出有回報的錢他應該回收下吧?”
凱德覺得這提議不錯,表示可以這樣。
忽然,凱爾道:“父親,我想請一個心理醫生,可以嗎?”
“是為了迪亞的姐姐?”
凱爾垂下眼簾,點點頭。
凱德瞥了他一眼“嗯,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凱爾趕緊道謝,歡笑站起,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迪亞,卻發現餐廳空無一人。
夜幕降臨——咚咚咚!
剛要入睡的迪亞聽到自己窗戶被人敲響,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凱爾。
迪亞看着趴在窗外的凱爾:“大晚上的你要吓死人啊?”
“你不是還沒睡嗎?”
迪亞剛想說話,自己胳膊下忽然竄出一隻小狼,那小狼用那雙水汪汪的黑色皎潔大眼湊近凱爾,看了他一會,有跳回地闆。
凱爾眨眨眼:“你不是說,它在這會受傷嗎?”
“我一會到,它在我房間蹲着。”
凱爾挑眉,抿了抿唇。
迪亞抱臂問:“有什麼事嗎?”
凱爾微微一笑:“有啊,明天請你早上十點來到莊園。”
迪亞頓時瞪大眼露出疑問的神色:“???”
“我父親給你在莊園安排了一個職業,你要來啊。”
說完,跳下稻草,不給迪亞推辭的時間,在迪亞的目光中回到莊園。
“嘭!”
房門被打開——迪娜穿着黑色睡袍站在他門口,蒼白的臉閃過一絲陰郁。
迪亞回過頭,心中有一絲顫動——又發病了···
“你在和誰說話?”
“姐姐,沒誰,我隻是在看着風景,夜景的油畫也是不錯的。”
迪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後合上門。
迪亞眼光暗沉,去關窗時,在發現窗台上有一顆糖。
在這之後,他每天會去給凱爾那教他畫畫,與其說是教他畫畫,還不如說是在自己畫畫,因為大部分都是經過迪亞整改的。
在第一天時,那天是凱爾的生日,迪亞順理成章的把那幅開滿紅玫瑰的神殿當做禮物送給他。
那幅畫在夢中很美,在筆下很夢幻,身臨其境。
凱爾自然而然的把他他做寶放到了畫室,并且告訴迪亞,這裡可以供給他畫畫用。
他們有時會在莊園後面那片鸢尾蘭從中作畫,有時會在花海中的那小亭子裡作畫。
每一次迪亞回到家,就會發現迪娜在不遠處看他,那眼神中藏有的情緒很複雜,有氣憤,傷心,似乎···還有愧疚。
特别是當凱爾來到他家時,與迪娜對視時,他看到自己姐姐眼中竟有一絲感激,并且···還叫親切的叫他阿爾。
迪亞:“······”
你倆偷偷背着我幹了什麼事?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迪娜沒和他說心裡醫生的事情,醫生告訴她,他是凱爾請來的,不需要收她的錢。要是以迪亞的性格,他肯定會将這筆錢一點一點全部還上。
所以迪娜治療的時間和迪亞回家的時間總是可以完美錯開。
一段時間後,趁迪亞去莊園的時間裡,她起床,走進迪亞的房間,裡面很幹淨。
與自己的相比之下,他更像個大人。
走到床邊,發現枕頭旁有一個碎的很厲害木雕,迪亞用硼帶把它勉勉強強的粘在一起,若不細看,真的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小鳥。
迪娜看着這木雕恍惚了很久,這是她自己親手刻給他的,但在父母離世,自己又患上躁郁症,在一次發病時,把這個摔得個粉碎。
凱爾今年從某種程度上是十三歲的年齡了,身體有所長開,他和迪亞像往常一樣坐在鸢尾蘭從中,他一臉享受着陽光與輕風,舒服的眯起眼,眼神惬意的看着遠方
。
迪亞看到這,感覺很好看,便偷偷的畫下來。
凱爾感到有一個熾熱的目光在盯着他,他不自覺地轉頭,看見迪亞正在看着自己,心跳不由加快。
“你看什麼呢?”
正在思考該畫哪個角度的迪亞忽然被點名,回過神來:“啊?”
凱爾:“你看什麼?”
“···沒,感覺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實在是扯不出什麼謊話了。
凱爾深深的看着他,歎了口氣,道:“眼睛真毒,是有心事。”
迪亞眨眨眼。
哇,還真的有。
“有人向父親彙報,村莊有狼入侵,他們想讓獵人來圍剿它們。”
迪亞聞言,皺眉:“狼是不會輕易的攻擊我們的,除非,有人惹了它們。”
回到家的迪亞迅速上樓,憑借在夕陽的照耀下,他将這幅畫完成了。
凱爾還一臉納悶他今天怎麼沒完成一幅畫。
在夜色下,他點燃蠟燭,湊近着看這幅完美的作品,不禁勾起嘴角。
這是他最滿意的作品了。
咚咚咚——
不是窗戶響,是他的房門被敲響,他有點愣神。
房門就在這時打開了,迪娜端着一個木托闆進來,上面放着簡單美味的晚餐。
她面無表情地放到桌上,語氣有點僵硬:“這麼晚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迪亞受寵若驚的點點頭。
感覺姐姐的病在一天一天的好起來。
迪娜不知說什麼好,攥緊衣角,轉身對他道:“吃完下樓拿到廚房裡去,下樓時小聲點,别吵醒我。”
迪亞愣了愣,又點點頭。
迪娜被他的這種眼神看到心中刺痛,她不由想起,那位醫生在閑聊時對她說:“不單單隻有你失去了父母,他也失去了父母,而現在,他即将要失去他的姐姐。”
迪娜能感受到,有凱爾在的地方,迪亞總可以心情愉悅。
她瞟了一眼對着窗戶的畫,看着上面的内容,她也不由勾起嘴角,但很快硬生生地忍住了,她轉身離開了迪亞的房間,但給他留下一張蠟燭。
在房門口時,她身形一頓,轉過身,看着迪亞的眼睛,道:“畫得很好。”
說完,在“姐姐晚安”這一聲關上門,中回到自己房間。
迪亞看着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心裡越來越激動,臉上泛起紅暈,他将藏在衣櫃裡的小狼捧出來,高興得隻轉圈圈:“姐姐願意和我說話了!”
小狼被這一操縱整懵了,但很配合的嗷了一聲。
“姐姐也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啊!你和他是我的幸運之神嗎?怎麼我一遇見你們,所有事情就變好了?”
迪亞将小狼捧在半空中,又把它拉近,它的鼻子蹭了蹭自己的鼻子,笑着說道。
五月的鸢尾蘭的芬芳在夜色中伴着輕風進入房間,夏日的螢火蟲也落在窗台,滿天星辰墜入他的雙眼,他感到無比幸福。
隻可惜,這種幸福,即将終止在他的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