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旁邊的獵人,舉槍向它射擊,那被咬的那人帶着護腕,即使是尖銳的牙齒也不能穿破它。
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格雷身上,在這時候,人的本能是逃跑,迪亞也不例外。
他幾乎想都沒想,身體忽然爆發出一股力量,他雙手撐地,頭也不回的向莊園後門跑去。
肩上撕裂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身後的喊聲和槍聲撞擊着栗栗危懼的心。
離大門還有一段小距離,當迪亞覺得還有一絲希望時,感覺能死裡逃生時,感到胸前一片濕潤。
血源源不斷的從胸口流出,從胸口,從腹部。
他倒在地上,血染紅周圍的鸢尾蘭花,他眼睛睜大,看着大門的方向,看着拉得緊閉,密不透光的窗戶。
他聽到淩亂的腳步聲,是獵人。
格雷呢?他們殺了格雷嗎?他心想,他感到越來越疲憊,然後,緊着就是棍棒與短刀落在身上。
迪亞的眼睛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他沒喊疼,像是疼得無法出聲,隻能任由他們宰割。
他在最後還在想,他的姐姐怎麼辦?凱爾得知自己父親被獵人與村民殺害後該如何接受,或許他永遠不會知道,但···這事情過去後,這些獵人會将魔抓伸向凱爾嗎?
但是他沒繼續往下想去,他指尖顫動一下,便沒有在動了。
獵人們感到他不再動彈,便氣喘籲籲的松了口氣,正準備走,忽然有一個獵人發現了異樣,他蹲下去摸了摸迪亞滿是傷的身體,有往頭部摸去。
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迪亞。
其餘的獵人看到他這幅模樣,不由皺緊眉頭,問:“怎麼了?走不走?”
那獵人僵硬的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同伴,聲音沙啞:“我們,我們,好像殺的不是狼。”
他們聞言,表情也是精彩,其中一個瞪大眼,道:“你再說一遍!”
“我們殺的不是狼!是人!還是一個···一個小孩。”
衆人臉色暗沉下來,有人走上前,蹲下去,擡手掀開頭部,看見了滿是鮮血的臉。
“······”
衆人看着他的表情,也知道了答案,他們又陷入長久的沉默。
知道森林中傳來火光,才恍惚過來。
“該走了!”
“那他怎麼辦?”
“能這麼辦?他都要死了!”
“他為什麼要穿黑鬥篷!?”
“誰知道!反正有人發現時,就說是被狼咬死的就行了!”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莊園的後花園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迪亞還有一點點呼吸,他在模糊中看見格雷一瘸一拐的走來,它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臉,嗷嗚一聲。
迪亞聲音開在喉嚨中,絲毫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想擡手摸摸格雷的頭,可惜,他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感覺好累啊,想睡一下,睡着醒來後,再哄格雷,再哄凱爾。
凱爾沒喝下那瓶水,因為他不感覺渴。
他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個玻璃瓶,裡面的的花瓣是懸浮起來的,
晶瑩剔透,工藝精緻。
他往後一躺,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将它高高舉起。
它在燭光下閃閃發光,奪目耀眼。
——他會喜歡嗎?凱爾不禁開始擔憂起來。
這是他向人定制的一個水晶球,花了三個月才完工,為此,他無比愛惜這個寶物。
他坐起,小心翼翼地将這水晶球放在桌上,然後下床去到桌旁,無意瞥見一旁的花瓶裡面插着的鸢尾蘭的花瓣凋謝了很多。
凱爾不解的擡手撚起一朵花瓣,攥在手心,有些疑惑——這花才幾天啊,怎麼這麼快凋謝?
凱爾剛才亢奮的心情一瞬間有些失落。
——砰砰砰!
門口處傳來撞擊聲,凱爾納悶了,他不知道是誰,但知道絕對不可能是侍從。
他轉身去打開門,格雷就撲了上來。
一股的血腥味!凱爾皺眉暗想:··等等!血腥味?
他将趴在自己身上的格雷放下,可格雷一沾地就扯着他的睡袍往外扯。
凱爾清楚的看見格雷上面的傷痕,突如其來的涼意從脊椎骨往上爬。
迪亞呢?迪亞他沒事吧?
凱爾跟着格雷走,整個莊園靜悄悄的,凱爾突然猶生出不祥的預感。
侍從呢?一個侍從都影了?
在一扇打開一半的房門前,裡面透着燭光,他很疑惑,因為格雷變得有些兇狠。
他拉着格雷在半打開的門前蹲下,探了個腦袋出來,看見本該在林子裡抓狼的獵人此時在裡面搜刮寶物。
隻聽他們道:“趕緊拿!那些守衛就要回來了!”
“不會這麼快,他們還要制服那些村民啊!”
“他們不會真的火祭凱德吧?”
“誰知道?反正到時候我們已經遠走高飛了。”
“是啊,現在時代動蕩,他身為公爵竟然沒有遭到皇室上層的窺視?要不是他找到我們,我還真不知道有他這個人,這個村莊還那麼富裕!”
他們的話讓凱爾震驚住了——什麼火祭?火祭誰?
盡管他聽得清清楚楚,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父親被火祭了。
火祭他父親的是誰?村民嗎?那麼是誰挑起這場暴動的?是你們這些獵人?
他還沒從傷痛和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見他們說;“啊,這的東西真多!告訴你們,剛才麥克他們說,殺死了一個小孩,那小孩還披着一個黑色鬥篷,鬼鬼祟祟的。”
凱爾臉色本來就變得蒼白了,現在他感到雙耳嗡嗡作響。
濕潤的溫熱感從手背傳來,凱爾愣愣的向下看去。
格雷感受到他的悲傷,正在安撫着他。
凱爾艱難的爬起,拉了拉它的尾巴,從另一頭繞道莊園後門。
他奔跑在鸢尾蘭的從中,今晚月色溶溶,滿天星辰,銀河點綴,夢幻絕美。
晚風中帶着血腥味,凱爾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
月光明亮,他很快找到迪亞,此時,他的屍體還有餘溫。
他攬起迪亞,換在懷中,鮮血染紅了他白色的睡袍,雙手沾着鮮血。
他慌張的看着死去的迪亞:“···迪亞?”
很可惜,迪亞回答不了,他死了,死在初夏的夜晚,死在他的生日,死在一個滿月且滿天星辰的夜色裡,死在他最喜歡的鸢尾蘭花從上。
眼淚無助的滑下,滴落在迪亞的頭頂上。
要是他能睜眼,一定會擡手幫他摸去眼淚,輕柔的安慰他。
很可惜,他不會了。
第二日,他一個人站在草地上,看着凱德燒焦的屍體,看着自己的父親下葬。
天空下起濛濛細雨,村民沒有愧疚感,也來紛紛安慰幾句就離開。
凱爾冷冷的看着這些假惺惺的人們,在這之前,凱德拼盡全力保護他們,不讓他們受到外界的幹擾,現在,他們卻聽信那幫無恥的獵人的讒言,反咬凱德一口。
一個夜晚下來,他表現得很平靜,平靜到讓他們感到害怕。
雨水沾濕了黑色西裝,微涼的雨水拍打在他臉上。
你們一個都跑不了,他平視着前方,心想。
雨忽然停了,有人給他撐傘,他知道,這個人是迪娜。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都沉默一陣,最終,迪娜啞着嗓子問:“···他呢?”
凱爾語氣很平淡:“迪娜姐姐,他們一個都跑不掉。他在一個很好的地方,很快他就可以醒來了。”
迪娜雙目通紅,語氣顫抖:“你想怎麼做?”
“我要他們每一個人都死。”
在這幾天後,那些有血緣關系的七大姑八大姨稀罕的來了,他們表情是傷心的,眼神卻是壓不住的喜悅,沒有對凱德的死感到一絲悲傷。
凱爾聽着那些片面的好話,心裡作嘔,他怎麼會有這樣的親人,父親怎麼會這樣的兄妹?
他們當得知莊園的财産損失過半,又讪讪走了,絲毫不掩飾想走的急切心情。
一個月後,村莊又平靜下來,而凱爾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不知在研究什麼書籍。
有空時,會前往安置迪亞的所在地,他把他放到一處冷藏室,可以放置他的身體腐爛。
他将他身上的血擦幹淨,換上白色的大袍,當他看到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時,心髒像是被錘子敲下一塊那般疼。
迪亞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躺在冰棺中,像是睡着那般,凱爾并不害怕,他走到他的旁邊坐下,動作很輕,像是害怕吵醒他,他轉頭看着身旁的人,輕輕道:“很快你就可以醒來了,到時候,那些煩人礙眼的東西就會消失不見,我們又能一起玩了。”
夜晚,又是滿月,他站在鸢尾蘭花從中,手中拿着一張紙,對着那攤被染成紅色的鸢尾蘭花上一個詭異的法陣。
萬物俱靜,晚風停止吹拂。
法陣開始扭曲起來,以法陣裡的中心擴散開黑色的光芒,那生長出奇異的瑪格麗特花。
他蹲下身自,從口袋裡拿出瓶子,首先咬破自己的手指,滴落到花瓣上,随後将花摘下,一朵接着一朵的放入空玻璃瓶裡直到裝滿整個瓶子。
冰冷的藍色眸子注視着滿是花瓣的玻璃瓶,輕吻它一下,将它高高舉起,對着那輪滿月,輕輕念着:“我要他們死。”
周圍依舊一片寂靜,隻是,空中忽然浮現出黑色的濃霧,旋轉的濃霧中走出一個高挑的黑色人形,他雙目赤紅,他那人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鎮定的藍色雙眸,歪了歪頭,聲音陰柔:“想殺誰?”
“村莊裡的所有人,還有那群獵人。”
那人來了興趣,湊近上前:“殺死那麼多人啊?你可以嗎?”
“我要他們非正常死亡。”
“比如?”
“被狼咬死。”
那人眨眨眼,環視了周圍的景物,雙手抱臂道:“你想和我做交易?”
凱爾無所無懼的直視他:“是,因為你是惡魔。”
那人聽見惡魔兩字愣了一下,笑了笑:“我不是惡魔,惡魔另有其人。”
“······”
“魔鬼也可以滿足人的欲望,你想要殺死他們,又要與我合作,你知道你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知道,随你便。”
“我需要養分,要殺很多人。”
“村莊那麼多人,随你殺,隻要你能完成我的願望。”
魔鬼:“······”
你還真是我見過做交易還那麼随意的第一個人···
魔鬼輕輕一擡手,整個身體化為黑色的光芒沖向凱爾的天靈蓋。
凱爾下意識一閉眼,雙耳回響着一個聲音——第一個代價,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