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雷走向鋼琴處,熟練的彈奏起音符,很快,效果就像先前那般,一切又平息下去。
這下子,陌昽也猜得出他的琴聲的作用,難得善意的提醒:“夢魇的攻擊是反複無常的,你怎麼确保你不會失手?”
“我盡力。”
安格雷此時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是鋼琴鍵,還是琴譜,還是自己的十指。
顧沐辰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開門見山直入主題:“算了吧,你就算裝下去,我們也不會陪你演下去,黛菈。”
安格雷聽到這個稱呼不為所動。
“你自己也清楚簽訂契約後果,你的身體和你擁有的一切已經不足以支撐你所支出的。”
是的,他現在身體已經虛弱到極緻,他的健康在流逝,每個黑夜,總能嗅到死亡的呼喚。
他也清晰的知道,如果放棄這一切,那麼将一無所有。
這裡是幕後的牢籠,外面是逃不出的荒漠。
“為什麼是我呢?明明與它結契的人這麼多。”
聞言,顧沐辰皺眉,似乎不明白安格雷的這個問題:“你說,有沒有種可能,解除契約不是針對你,而是所有人,我隻要它的具體位置。”
“那我得到的一切?”
“那将屬于安格雷,不是屬于黛菈。”
安格雷沉默下去,沒有接顧沐辰的話茬。
顧沐辰可不管他:“你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那麼久。”
“我還有多久?”
顧沐辰的紫眸露出一種看傻子的情緒:“我不是死神,我怎麼可能知道。
“這些年裡,它也在指示你去做一些事情,不然,它可不會一下子就變得那麼龐大。”
安格雷失神地擡首,面色蒼白如紙,凝視着顧沐辰,沒有否認。
“放心,我不是來讨債的,我是來完成任務的。”顧沐辰放下手中的提燈,食指輕點玻璃壁,黑色的魔力竄進去,将裡面的污染物絞殺吞噬,朝安格雷眨眨眼,皎潔又殘忍:“就像這樣,清理它。”
“你和它什麼關系,它很怕你。”安格雷的模樣在此時有了變化,他的容貌開始變得柔美并不再鋒利,直至露出皮下原本的樣貌——黛菈。
“不清楚,可能,它知道自己的死期了吧。”
“我們說的一切,都會被它監聽哦。”
許岚:“無所謂。”
反正到頭來都是要被清理幹淨的東西。
見她願意将這裡的一切全盤托出,許岚忽然說:“你會回歌劇院嗎?以黛菈的身份。”
黛菈聞言,環抱自己坐下來,寬大的披肩此時空空的,在半空中微微抖動,将她整個人包裹住,企圖保護自己。
她别過臉,沒什麼表情回答:“不會,是米娅問的吧,如果可以,請你幫忙轉告她,謝謝了。”
以黛菈的身份回到劇院,繼續在幕後嗎?繼續看着人們相繼死去嗎?
她利用契約帶來的魔力,創造出莫德稱昔日的繁榮輝煌,編織了美好舒适的美夢。
很可惜,它所給予的利益,她将付出自己的全部來交換。
孤獨與絕望使她不敢往外踏出一步,心髒恰同脆弱的玻璃。
“你們,大概都知道小巷子,知道裡城。”
裡城的白日裡是陰森的,空氣中是濃重的陰霾,是太陽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借着火光,看見到處似乎肮髒的污水,遺棄的過往,還有被放棄的人們,在這裡苟活。
套在簡易的防護服中的朱莉,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周圍。
除了死亡,便是瀕臨死亡。
他們躺在草席上,無助的呻咛着,病痛帶給這裡巨大痛苦,身上盡是發黑發臭的膿液。
祈求着死亡的降臨能帶走他們的病痛,祈求着神明能挽救他們的生命,祈求着許諾過希望的人能完成一切。
鮮血味和消毒水的味道鋪滿大街小巷,頻繁的看見被擡走的士兵,随意處置的屍體。
他們對望一眼,陷入長久的沉默。
對這一切,無能為力。
這并不是靠異能就能解決的事情。
“我曾許諾過他們希望,我會終結這一切,可惜,我是撒謊者,我沒有這個能力。”
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不應該和那個幽靈結契的。
我賭上了整個莫德城,我将生靈的靈魂賭上代價之中。
我讓本來就陷入危機之中的人們更加絕望。
所以,我編制了白日的夢境,讓他們忘卻前夕的痛苦,人們在完美世界中載歌載舞。
美夢步入尾聲,人們還在睡夢中不願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