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後台,對上來往人們的神色,是戲谑,小小聲地交頭接耳。
她以為這次代替米娅的演奏将到此為止,直到第二次,第三次···
她的琴技不再比得上米娅在莫德城的名望,帶來的負面影響,甚至到可怕的地步。
在某晚上,長廊之中,回蕩是平日裡像極溫和母女的争吵,桑娜女士強硬的撕破少女的衣服,露出顫抖的赤裸的身體,不顧她的求饒和訴苦,被推入晦澀的房間。
像是觸動記憶中的某根琴弦,大腦當機嗡了一下,猛的攥緊衣兜裡的銀刀,冰冷的觸感不斷地在刺激僵硬的指腹。
她是不是不應該經過這裡?
她不斷的詢問自己。
為什麼要遇到這樣的場景?
撕心裂肺的哭喊與抵抗源源不斷朝她發起唯一的求救。
她怕自己後悔,黛菈在事後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就像當初,她拖着疲憊的身子,經過那個緊閉的房間,房門被鎖上,門外空無無一人,有人在求救。
她拒絕了求救的音訊,惶恐不安地後怕似熱浪襲來,直至将她淹沒。對于怎麼沖出隐蔽的角落,她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在桑娜女士走在長廊中聞見異響停下腳步,側身循聲探去,那副震驚的目光下。猛地推開門,攔在破碎的米娅身前,隻聽見自己聲音顫抖的發啞,嘶吼:“離她遠點!”
刀片鋒利得閃爍着熒光,衣服脫到一半的“客人”們僵住身子,生怕她有什麼動作。
這也太蠢了,蠢到連自己性命都不要了···
米娅把躺在地下,身子不敢有所浮動,單薄的外衣因浮動就此滑落,冷眼爬滿全身,她仰着頭,凝視着少女單薄而發抖的背影,手中攥緊的毒藥瞬間碾為粉末。
你來能做什麼?
來承受多一分傷害嗎?
這把小刀是對他們起不了作用的。
她無奈地垂下眼眸。
桑娜女士緊忙趕回來,看見這幅荒唐的場景,不由得虛浮扶門框,捂着胸口,指着黛菈痛斥道:“你在幹什麼!快出去!”
那些“客人”們從這鬧劇中緩過神來,就被黛菈忽然敏捷的用一旁的花瓶,杯子,木雕,一連串的砸過去。
繁華的房間立即變得狼藉不堪,整個歌劇院的人都擠滿長廊,笑話被看盡後的“客人”沒有待下去的心情,桑娜女士臉色鐵青,本來不大的眼眸此時瞪得跟銅鈴般大小。
看熱鬧的人群散的差不多,明日,又是一通免不了的茶餘飯後的閑談。
黛菈劇烈的呼吸着,胸口劇烈得起伏,好似擱淺的魚終于被潮汐擁攬回海水之中。
剛才發生的舉動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忽然間,她哭出聲來,無措的弓起身子,慢慢蹲下去,虛擁着自己,仿佛世界将她抛棄,不留一絲情面,她能做的隻能是撫平絕望的悲哀。
好笑的是,她哭的那麼傷心,還不忘把一件外衣遞給艱難起身的米娅。
米娅的面色蒼白,嘴唇因用力撕咬而發紫,她沉默地接過,随後将目光投向一處碎裂的酒瓶與色澤殷紅的酒水。
眼底閃過幾分凄涼的悲意,自嘲似的勾起唇角,強撐着抖動。
可想而知,黛菈即将面對的處罰會有多嚴重。同時,米娅笃定,桑娜不會對黛菈怎麼樣。
對于桑娜來說,有價值的樂師,隻需一點教訓即可。
她們的關系因這次的突如其來的變故,開始微妙起來。
在此期間,她都不常與黛菈碰面,即使是在演出時,黛菈都是靜靜地坐在後台,等待帷幕的開場。
米娅清楚的知道那些人在聊着什麼,心裡又變扭得不肯去承認。
她的琴聲有種魔力,能夠撫平煩躁不安的情緒,卻又莫名的嗅到一股淡淡的憂傷。
巧的時候,她們可能對視上,卻又不說什麼,半晌後,移開視線,落到琴譜上。
秋季來得匆忙,一下子,整個歌劇院都染上病,像黛菈那樣又要幹活,又要練琴,又要四處奔波,不意外的染上風寒病倒。
起初是像往常一樣,她将最後一束花插入花瓶裡,這個舉動使她筋疲力竭,盡管聽聞身邊的人都倒在床上發着熱,被“好心”的告知後不為所動。
她擡手擦着不存在的虛汗,臉色發白,無意間瞥見銅鏡中自己那副狼狽的模樣,喉嚨一時苦澀。
陽光不算溫和,黛菈隻感到身子發着冷,一雙纖細的手從旁邊遞過來,上面舉着厚重的衣服。
猜到是米娅,她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
米娅還是将衣物強硬的塞進她懷裡:“如果他們說什麼,你說是用工錢自己買的。”說着,她的手探入黛菈的衣兜裡,摸出一枚價值極低的錢币:“報酬我收下了,怎麼樣,是不是比外面裁縫店要便宜多了?”
“······”
即便有厚衣物的保護,黛菈還是躺在床上。
一連串的病員鬧得歌劇院人心惶惶,他們被限制進出,身體還健康的孩子則被關在另一處房間,與他們這些病原體就此隔絕起來。
輪流守夜隻怕他們利用這次機會跑出去,甚至比平常檢查得還要仔細。
一下子,見面的機會更少了。
夜深人靜,黛菈無力地看着敞開的窗戶,總幻想着,要是能有雙翅膀,帶她遠走高飛。
病痛在這些日子中慢慢的折磨她,骨頭的酸疼吵得她無法入眠,隻好眼睜睜地看着狹隘,極低的天花闆。
她靜靜地發着愣,第一次覺得這樣子在黑暗中也很好。擡起消瘦的手臂,提動十指虛空的彈琴。
樓道間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黛菈發着熱,耳力明顯的下降。
“你怎麼過來的?”
來者的出現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大驚喜。
米娅隻穿着一件長袍,光着腳,聲音輕輕的,将她帶來的藥品放置在桌面上,這一下,正如那句話——堆積如山。
“我來陪陪你啊,呆在暗處了那麼多天給你解解悶。”
黛菈在黑暗中憑借月光隻能看清她模糊的輪廓,沉默了一會,掀開一床被子:“你吃藥沒?先上來吧。”
米娅順勢鑽進她的被窩中,探出一個腦袋,撇過臉看向黛菈早已閉上的雙眼:“這種病會傳染人嗎?”
“···不知道。”
“我還健康着。”
“那很不錯啊,保持下去?”
黛菈突然間困意襲來,因為生病的緣故,鼻音很沉很重,時間是深夜,隻好壓低着聲音。
米娅一臉疑惑,隻感到有人在朝自己掉頭發吹氣:“黛菈,你在說什麼?”
“······”
“你說,你明天會不會離開我?變成一顆星星?”
米娅的聲音冷不防又冒出來。
黛菈的精神迷糊極了,不知道她說什麼星星月亮,隻是疑惑的發出一個疑問:“嗯?”
寂靜的夜裡,米娅的聲音也得格外空靈。
“海倫生了很重的病,簡小心翼翼的去探望她這位唯一的朋友,就在她身邊躺下,第二天,海倫永遠的離開了她。”
這是《簡*愛》的情節,米娅流暢的叙述出來,這一段,她最為深刻。
黛菈已經将身子側過去的下個瞬間,聞言,扯着被褥的一角僵住片刻,才低聲笑着:“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