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未消，和煦朝陽似雨幕一般，繞過雲層，傾瀉于一花一木。彩蝶舞動田野，輕松和諧宛若清風吹拂，那樣的舒心。

趕集的人們策馬加鞭，些許熱鬧的雜音在不斷推進的步伐中，逐漸傳入耳畔。

依舊是祥和的場面，并無異樣，若不是抛開牽引線的足迹，或許這裡也是一個風光旖旎的勝地。

枝葉搖曳間，落花缤紛似初雪，絲絲縷縷的芬芳恍若凝固于空氣中。

這裡依山傍水，雲霧缭繞，湊巧地，正對着他們書閣那敞開的窗棂。微風吹過，卷起桌桉上的溢出的茶水。

青波蕩漾，輕舟漸遠，留下一道溫柔的漣漪。

陌昽打量起面前的道路，它們直直的通往不遠處的青山，陽光下的眼眸十分皎潔，不易察覺的紅光迅速在瞳孔處散開來，布滿眼眸。

他的視野瞬息間變幻，春光明媚的萬象被黑霧吞沒，無數紅線穿梭在每一個角落，靜止不動。這一刻面前世界是時間長河幹涸的假象。

作為血族所附帶的靈敏性，迅速地察覺到一些并不友好的氣息，來源于深處的惡寒，并不完全是“深淵”，也不全是那位詛咒者，還摻和着第三者的氣息。

陌生的，令大腦警鈴大振，冷冽的風恢複流動，硬生生地劃破他的手掌心，鮮血四散，又化為絲綢狀的星光，輕柔地引導前面黑霧，将一縷煙霧裹挾入内，返回主人的掌中。

這些黑霧夠他晚上回去研究一陣。

陌昽擡眸看過去，面前是純樸之風，豔陽高照，清風拂過好似一道柔和的眼波。

他的瞳色在行走間悄然幻化成漆黑，像模像樣地招來小二，道上幾分閑聊的姿态，将劍往旁一放，故作不經意的，露出清蓮的玉佩。

“不愧是在這個時代最受歡迎的教派。”阿戈萊格特無聲默念。

小二在見到阿戈萊格特放桌上放下一袋又一袋碎銀子時，瞥見那陽光下閃爍的青色，眉眼開眼笑，更為谄媚：“二位道長需要什麼？”

陌昽淡淡一笑：“比如，這些天，此處發生什麼事情？”

此處茶鋪是閑談之地，大多奇特各異的怪事都從這裡流動。小二必然對這些耳濡目染，既然是輪回，那麼陌昽打量着開口的青年，暗自思忖“日複一日，明日複明日，他們會有記憶嗎？”

對啊，一日複一日，鎖在輪回大夢的“罪人”，目光困在方寸之間，草木凋謝，都不會察覺任何異樣。周而複始，季風又再次吹拂，草木又再次揚起，一遍又一遍地進入安排好的劇場，直至落幕。

自己也和他們一樣啊，陌昽得知這個答案不由自嘲起來，這個答案他大概率得知很多次，最終又被洗去，最終褪了色彩。

他很同情那位小殿下，可惜，為了終焉的平靜，一切都值得。

阿戈萊格特單手撐着下巴，仔細聽聞小二的叙述。

“異常嗎？那可沒什麼，一些哪家的貓跑了，變成人回來謝恩；有個賣古籍的半夜三更地出城前往契柯，就再也沒人見過他！…嗯。不過，前些日子，倒有些怪事。”小二忽然的語氣變得很低，一副神經兮兮，似密謀着什麼彌天大罪“在我們這啊，有一座山，名為風嶺，傳聞所言，風過穿堂，笑聲恍若鈴铛陣陣。實在是詭異之極，請來道長前來驅邪，好在道長所說此山有靈，我們拜此靈即可。幾年下來都平安無事，山神大喜，我們的日子也快活多了。誰不求風調雨順？”

他講得娓娓道來，像是沉浸在自我表達，講述還未結尾，被一聲冷笑打斷。

“哼，山神？那是你們被蠱惑，現如今又要蠱惑外來者？無稽之談！”

說話的是一位年邁的老婆婆，幹枯似的手指緊緊握着拐杖，氣憤地撞擊地面，發出急躁的怒意。

小二一下子不樂意了，當即轉頭嘲諷回去：“若沒有山神的保護，我們怎會有這樣的平和？”

“強搶民女孩童，這是你的山神？光天化日之下殺死無辜者，這也是山神該做的？”

陌昽和阿戈萊格特看着雙方的争吵，對這山神有着一個微妙又模糊的概念。

老人很快被她的子女拉走，小二轉過身面對兩人，臉色稍降愠色，歉意地為他們倒上茶水。

“信仰這件事情不能強求，國度不是頒布自由這一說法？”阿戈萊格特旁敲側擊着。

“山神是包容的，傳聞所言不可輕信！”小二低低的說，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看來他對傳聞所言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繼續說說那件怪異之事”陌昽颔首。

“怪事……對哦，我們在山神的庇佑下過得相安無事，前些時間，夜間山中傳來奇怪異響，像是銅鏡破碎。接着，上山的采藥人便十去九死。看似表面是一派綠意，裡面早已不是當初那般溫和。如今的道路早已被封鎖，誰也進不去。”

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二人對望語言區，似乎對這個描述格外的靈敏。

空間撕裂。

那個破開空間的生物，來到這裡，必然造成傷害，污染生靈，早就了悲劇。

阿戈萊格特滿意地笑着，像是安撫：“所以，我們此番前來，便是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陌昽忽然問：“既然你們知道危險，為何不走？”

聽聞此言，小二的笑容一下子徒然悲傷起來，雙眸竟意外地閃動着水光。

“走出去嗎？去哪裡？不是回到原點嗎？”

擡手遮住豔麗的陽光，兩人漫步在長街上，前往不遠處通往山路的方向。

在短暫的探尋下，他們大緻分出了兩批人，一部分信仰山神，一部分不信仰并且诋毀山神…兩部分也會因此吵得日落西沉。

據人所言，祂活躍于山林之中，喜愛萬物生靈，清晨抑或是夜晚，細雨蒙蒙抑或是冬雪降臨，心情愉悅下，召來一隻猛獸，接機吓唬一位潛入山中來客。有人被猛獸鉗制住，另一人開始求饒，便将此人松開，目送他們倉皇逃離。在一次暴雨瓢潑的深夜，一位受冤者前來山中請求神明幫助，帶着自己為數不多的财産——書卷與錦鯉，手镯，還有幾個模樣較好的水果。

受冤者就這麼在廟前跪着，訴說着自己的冤屈。雷鳴電閃，淹沒悲哀的嘶喊，照亮黑暗的廟宇。

黑影占據受冤者的視野，大氣都不敢出，面前人高大威猛，一副山猴的面孔，詭異到極點。這…是山神？

隻見祂漆黑的眼眸在紅燭的照映下，緩緩擡起手臂，受冤者身上濕漉漉的衣物和發絲被帶走，久久不發話。

受冤者誤以為是自己的禮物并未取悅到神明，臉上色蒼白無力，慌忙叩拜地面，乞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