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隻覺得那氣味是十分熟悉的，好像埋藏在回憶的深處，若隐若現。

可他再怎麼努力也沒想起來這味道到底是誰的，于是當他擠開拉門，看見一隻巨大的，渾身毛絨絨的黑貓時，整隻妖都愣在了原地。

那是十分久遠，久遠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

就連夏目玲子也尚未出生，人們保留着古老的農耕生活的時代。

在那時，妖怪雖說不上是如平安京那樣盛行，卻也消失了許多，有的消散在空中，有的沉眠于山河，有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漫長的等待着，等待着這冗長的生命中可能出現的那麼一點不同的光。

很多斑熟悉的妖怪，一個接一個的離去了。

可能對于人類而言，那是十分枯燥乏味，甚至超出他們想象的，那麼長的生命，要忍受的孤獨和寂寞足以逼瘋人，對妖怪來講，卻沒那麼難熬。

或許是因為相較于人類而言過長的生命，他們對時間的感知沒有人類那麼敏感，有時候隻是睡上一覺，曾經在意的人類小孩，就已經長成了一個滿臉胡須頭發花白的老人。

所以在妖怪中，一直有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不成文的警告。

不要和人類結緣。

那是比起獨自忍受更加痛苦的寂寞。

結的緣越多，被留下的妖怪就會越痛苦。

當時的斑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他并不在意人類這個種族，對與人類結緣也毫無想法，可以說他是一個人類也不認識的。

“就連安倍晴明那樣的人類都會死亡，人類是脆弱又短命的，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嗎。”

有次，在妖怪們舉辦的酒會上，他已然喝的醉醺醺的，渾身上下都是濃濃的酒氣，聽見身邊的人說起了有關人類的話題，他擺出不屑的表情，嗤笑那些明知如此，還渴望和人類結緣的妖怪們。

旁人聽了他這一番話，不免露出一抹鮮少出現的笑來，“你這樣想是沒錯的，”

那人并不像斑那樣豪爽的大口大口喝酒，隻是端着小巧的酒杯，望着山頭盛開的巨大的櫻花樹，将那美景作下酒菜，小口小口的抿着清透的酒液。

“人類，既貪心，又不知足，短暫如這櫻花，轉瞬即逝。”

他擡手接下一片悠悠飄轉下來的櫻花瓣，随手将它推回風裡，那花瓣便随着風的軌迹，飛向目之所及漫山遍野的粉白花團。

“……但是，明明是這樣弱小的人類，有時候，卻會做出驚人之舉呢。”

斑躺在草地上，聞之，從鼻子裡呼哧噗出氣來，一下吹翻了好幾隻小妖怪，引得驚叫聲連連。他得意的挑眉，又扭頭去看那說話的人，“聽你這樣講，實在是很難相信你居然是地獄的鬼神啊。”

那人将手裡的酒杯翻了個轉，裡面殘留的酒液全進了草地，嫌棄的瞥了一眼斑，道：“就算是地獄的鬼神，對于有用的人才，我也是和慷慨大方的。”

“這酒可是老滑頭的珍藏，你這這樣給倒了，真是天爆殘物啊。”

斑嘴上說着浪費，可他自己喝起就來也不知道細品，牛飲一樣一仰頭，咕噜一聲，那酒就順着喉嚨進了肚子。那喝法，再好的酒都不夠他霍霍的。

習慣了這隻妖這番不要臉的模樣，那人倒是沒和他計較，隻是下一秒，就見斑那張大臉擺出一副賤兮兮的表情湊過來，一張嘴，滿口的酒氣，熏得那人差點就要給這厚臉皮的妖當頭一棒。

“以前可不見你這樣啊，就連工作時候也喝的比這多，你老實說說，是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上下用力一按，滿是酒味的嘴就這麼給合上了。

嫌棄的揮了揮手，驅散空氣中的酒氣，那人面無表情的望過來，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樣，倒是符合地獄裡鬼神這樣的稱呼。

本就是開個玩笑，斑見好就收，剛想掉開話題，就聽見那人說：“最近我養了隻貓，喝多了回去，它會生氣的。”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