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孩子像真野美的話,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一定都會長成非常出色的模樣的。
偶爾,當我們都有空的時候,就會像這樣叽叽喳喳的吵着。
我想,這個孩子一定會變成我們的寶貝。
所有人都這樣想。
我不再用貴的吓人的生活用品,隻留下必須的保養品,剩下的錢存在了銀行裡。
真野美的肚子随着時間的推移,像吹氣球一樣吹大了。
偶爾,我會看到媽媽從真野美的房門前經過的身影。
她好像不再勸阻真野美了,任由她這樣“堕落”下去。真野美在俱樂部的客人們都被姐妹們分走了,就連挂在牆壁上的照片也撤了下來。
不過沒關系的,我想。
我知道好幾個姐妹都在悄悄攢錢,我知道。
随着臨盆的時間越來越近,我的心情越發難以平複,那種感覺,仿佛将要生産的人不是真野美,而是我一樣的忐忑不安。
我原以為,未來一定會像我所料想的那樣發展,因為我們離真野美的幸福,隻有一步之遙了。
直到頭頂落下的那顆炸彈來臨之前,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銀行被炸成廢墟,我看到好些個眼熟的職員躺在廢墟裡,他們臉色灰敗,胸前沒有起伏。
那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空襲,持續的時間不很長,隻有短短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就把那一步之遙的幸福給徹底摧毀了。
我逃也似的從不那麼熟悉的廢墟裡穿行而過,艱難的辨别着已經認不出模樣的街道。
腳上的木屐不知何時已經跑掉了一隻,我踢掉了剩下的一隻,光着腳踩在并不平整的路上。
悅子、真由、美奈子......
所有人都變成不會說話的屍體。
我找到媽媽的時候,她滿手都是血迹,一旁倒着的真野美肚子大開,血已經凝固了。
媽媽就這樣抱着一個用布包起來的孩子癱坐着倚靠在僅存的牆壁旁。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覺察到腳底傳來的悶悶的疼痛。
低頭一看,原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割傷了腳底,又沾了塵土,隐隐作痛。
我聽見媽媽輕的,仿佛自言自語一樣的低喃,“所以我就說過了,應該打掉這個孩子的。”
後來聽說,屍體被一起拖去了廣場,如果家裡有幸存的人來認領,便自行帶回家去,若是沒有人來認領,便統一收集在一起,要燒掉。
屍體如果都在一起,臭掉了,是容易染上病的。
廣場上工作的人是這樣和我說的。
我握着自己空蕩蕩的手提包,一直站到了最後,直到看見卡車載滿了人,開出視野。
我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和大家見面了。
回到簡易的居所後不見媽媽,我等了又等,等到太陽從西邊掉進了山裡,媽媽才終于回來了。
我沒有看見真野美的孩子,也沒問媽媽出門做了什麼,我隻是安靜的吃了飯,簡單清潔後躺進睡覺蓋的棉衣裡,在黑暗的遮掩下,安靜的流下眼淚。
【為什麼不去外面呢?】
那句話又出現在我的腦子裡。
我想。
我哪裡也去不了,不在這裡的話,我什麼也不是。
我太渺小了。既脆弱,又弱小。
我就是這樣的人。
明天什麼時候會來呢?
我稍微,有點想念鹽味飯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