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挎着竹籃,喉嚨裡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側臉略帶着嬰兒肥,皮膚白裡透粉。
彩蝶駐足在她的指尖,小姑娘着一襲粗布裙,蹦蹦跳跳,靈巧地在山林穿梭,活像一隻可愛的小兔子。
全身血污筋疲力盡的陶蓉行進小一日,越過好幾座深山,在太陽即将落山之際,遇到了這個年紀相仿卻猶如神靈般的少女。
視線被汗水糊住,陶蓉躲在草叢後,看不清少女的正臉,但見那些圍繞周邊的彩蝶,霞光映照在少女身上,隻覺分外美好。
呼吸一緊,陶蓉不敢露面。
肩膀被蠍子叮了個包,放了血,搗了些山裡有消腫解毒功效的馬蘭外敷,還有餘毒,此刻隐隐作痛。面具在蛇妖叼着她逃跑時遺落了,她唇色有些烏青,遲疑半晌,選擇遠遠跟在小仙子身後。
天黑之前,她必須要跟着這姑娘下山,否則很可能會被野獸襲擊。
太陽最後一縷餘晖落在樹頂,山裡傳來不同聲響的蟲鳴,眼前采野蘑菇和野果子的少女停了腳。
她倏地回頭,陶蓉躲在樹後,有一瞬,她以為少女察覺到一路跟蹤其後的自己。
結果少女低頭蹲下身來,好像看見了什麼,小心翼翼上前,嗓音甜軟,“你沒事吧?”
她試探喊着誰,躺在地上人已經昏迷過去,半天沒有反應。
少女慌張地朝四下張望,丢下摘滿半框蘑菇和野果的竹籃,撈起地上陌生少年的手臂,想攙扶站起身。
力氣不足,她踉跄一下,身形不穩,和少年一同撲倒。
陶蓉探出頭,在她的視線看去,那個少女的背影一絆,正好撲在昏迷的少年身上。
而那個少年,罩了一隻眼,緊閉着眼,就是錦雛。
“怎麼辦?你在這等等我……我去喊阿朗來。”
山野裡,少女急急忙忙起身,同時也露出真容。
那是一張極眼熟的臉,明眸皓齒,櫻唇粉腮,長得靈秀甜美,眉眼間皆是不谙世事的純淨。
……少女的容貌,和說陶蓉傷風敗俗,是狐妖豢養的人奴的蘇靈玉仙子長得一模一樣。
因為仙宗掌門之女高高在上的那一句話,陶蓉便被看成一個下作淫.穢的女人,受到了仙門弟子一緻的冷眼和羞辱。
陶蓉神色一沉,她是個十足記仇之人。那個被叫做靈玉小師妹之人,就是眼前這個少女!陶蓉不可能忘記。
從樹後站出來,陶蓉表情陰郁,心想是否要趁這仙子落單時報複一下,誰知少女滿臉焦急,顧不得去提竹籃,轉身就朝另一個方向小跑離去,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算了,這次就放過她一次。
陶蓉捂住刺疼的肩膀,心煩意亂走向周圍已沒了旁人的獨眼怪身邊。
獨眼少年身上不像是修士所傷,更像是被某種野獸撕咬……大腿和腰腹都要明顯的傷口,深可見骨。
他臉色蒼白,閉着完好的獨眼,眉宇微皺,好像昏過去了。
腰帶的妖芥袋、手上修士的靈戒、金戒指、裡衣内襯夾藏的寶貝,摸了,都在。
妖丹也在。
肯定不是修士傷的,應該就是野獸咬的。
這附近的山林,偶爾能聽見狼嚎。
陶蓉從少女遺落的竹籃裡撿了一顆野果子,酸爽過後能嘗出幾分甘甜爽口,沒過兩下,她咔嚓咔嚓兩三口吃完一個,丢了果核,少女陰陰一笑,最終決定殺人掠貨。
從刀鞘裡拔除短刃來,對準錦雛的臍下,看在主仆一場的情分上,決定直接剖丹,給他一個痛快。
“好妹妹,你在幹什麼呀?”
獨眼少年陡然坐起身,漫不經心拉長了語調,眼中妖氣與殺意同時一蕩。
陶蓉心底發寒,四更天虐殺了蛇妖,她有些輕率盲目自信了。
刀尖一轉,割開他腹部和血黏着的衣料,她強作鎮定,眼眶一紅。
“主人,你終于醒了!小人一直守在你身邊,可要擔心壞了!”
“一直守在我身邊?”
少年嗤了聲,不鹹不淡開腔:“那你就眼睜睜看我躺在地上等死嗎?”
陶蓉搖頭:“沒有……小人要扶你下山去醫治的,隻是在山裡迷了路,隻能在這稍作休息。”
“哪來的竹籃?還采了這麼多蘑菇和野果。”
少年兩指夾住一個野果,慢條斯理咬了一口,含笑的目光輕飄飄落在她臉上:“挺甜呐。”
跟在獨眼怪身邊也有一陣子,陶蓉了解這獨眼男妖是什麼手段。每次殺那些修士,表面上雲淡風輕,也像這樣裝模作樣的笑。實際心裡百轉千回,确保做到一擊必殺。
“你怎麼就一個人?小瑟呢?”
有那一刹,陶蓉脊背發涼,滲出涔涔冷汗。
“小瑟大人被修士殺了,他們看小人是個凡人,以為是被小瑟大人捉去的人質,才手下留情,放了小人一命。”
“哦,那這竹籃哪來的?是你編織的?”
蛇妖死了,獨眼怪好似并不在意。
話鋒一轉,他又聊回竹籃。
陶蓉一滞,硬着頭皮搖搖頭:“不是,這竹籃……小人背着你在這休息,就看見了,許是山裡有人居住,不小心落下的。”
如果如實說剛才就有個少女過來救他,然後又去叫人來,獨眼怪定然會诘問陶蓉,為什麼不背着他跟着少女一起走。
一個謊言,要用好幾個理由去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