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哥哥待她很溫柔,可與對她一天到晚都輕聲細語咧嘴笑的錦雛相比,她心裡還是更喜歡鬥嘴時候的少年。
臉上看得出喜怒,螢螢覺得這樣的錦雛,才是真實的。
她捉摸不清錦雛對陶蓉到底是不是關心的,所以隻好掐着時機在這私下裡問陶蓉。
“你實話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兔子到底被你藏在哪裡?”
手心裡是綿密的細汗,螢螢學着周朗的面色,表情冷硬地瞪着陶蓉。
那副表情,看起來兇巴巴的,對陶蓉來說,卻沒什麼威懾力,頗像個‘色荏内茬’的紙老虎。
“我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你别以為我這幾天不理會你,看起來不為難你,就不會對你怎麼樣!兔兔我養了三年,你如果敢傷害它一根兔毛,我都會讓你付出代價!”
少女面皮子薄,這種話沒說過,壓着嗓子低吼了兩句,結果眼前的人依舊沒多大反應。
她的臉頰漸漸漲紅了。
“陶蓉,我沒當着錦雛哥哥的面責問你已經很給你面子了,現在也是在給你一個機會,你不要逼我把事情做的太難看。”
什麼一根兔毛?陶蓉早就嘗過兔肉的滋味了。
陶蓉靜靜看着眼前的少女,愣不吭聲,意味深長打量觀察少女的言行。
看了半晌,陶蓉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她以為是個對手,結果像個剛探出頭的嫩芽兒,小筍尖兒,太嫩了。
正好,趁着錦雛這個礙事的妖不在,陶蓉也好大着膽子試試水。
四目相望,螢螢心口跳如擂鼓,險些敗下陣來時,她冷不丁地聽見一聲輕笑。
清淩淩的,像是天寒地凍,結了冰的溪面破開,積雪消融之聲。
“小姐,真不是我,兔兔那麼可愛,我怎麼可能做那種殘忍的事?”
臉上凹凸不平,布滿疤痕的少女笑了,去倒了一杯茶水來,遞給了螢螢。
“小姐,口渴了吧,先喝茶潤潤嗓子。”
螢螢第一次罵人。
沒成想這人這般無恥。
陶蓉手刃野狼的畫面,還曆曆在目。
螢螢沒去接茶碗,縮手避開,沒成想茶碗直接底朝天落地,翻了個面。
“抱歉,小姐,是我笨手笨腳。”
陶蓉屈膝跪下,撿起茶碗,低着頭莫名卑微到極點。
“小姐,其實兔子也好,人也好,都向往自由,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也是有爹娘疼愛的姑娘,要不是生活所迫……我不會跟随錦雛做他仆人,也不會自尋死路闖入這座山,為了活下去靠一己之力去抵抗狼群……”
“小姐,我也是人,我也會痛也會難受,這些天,我也想讓小姐像接納錦雛大人一樣接納我……可我蠢笨,讨不了你歡心,兔子突然不見了,我心裡也很恐懼,錦雛刁難我是常事,你也怪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女孩失魂落魄跪在地上,咬着下唇,眼淚從她那雙凝滞眼睛裡像泉水一般流溢出來。
“小姐,我很羨慕你。”
霎時,坐在石凳上的螢螢心尖兒便如同踩空般猛地一緊,大腦一片空白。
她聽到了她開口說得艱澀的“羨慕”二字。
細細低低的嗚咽聲傳來,清晰地傳入耳朵,一下又一下,猛敲猛打少女無措的心口。
“你…你起來。”
少女在山中隐世,有大妖全心全意遷就照料,不分尊卑貴賤,也沒有和誰撕破臉皮傷人至此。
也沒有見過誰,當她面哭得像兩眼小泉,啪嗒一串,啪嗒一串,不斷線兒。
“你快起來,别哭了。”
“小姐,我知道我不好看,你對我也有成見,可你對山裡的一花一草都有憐愛之心,若當真那般善良,為何唯獨讨厭排斥我呢?”
陶蓉手捂住臉,淚水卻從指縫裡向外湧流。
“我……”螢螢啞口無言。
她腦袋雜亂得很,繃緊了脊背,不知道要作何反應。
她覺得自己急需把錦雛喚回來,讓他為自己解解惑。
又覺得自己該扶起地上的女孩,至少也給她擦下眼淚。
可她還在為難思索間,極粗糙磨手的掌心已經扣住她的手腕。
陶蓉脖頸的肌膚很白嫩,手背除了傷痕,卻也有風吹日曬的曬影。
襯着螢螢膚若凝脂的手腕,有明顯色差。
“小姐,你該接受這樣的我不是嗎?”
少女攤開手指,發紅的眼角帶着一抹嫣紅,她緊緊盯着螢螢,神情認真。
“我的命可捏在你的手裡了,以後我就做你的兔子也可以的……小姐,你不能棄我于不顧啊。”
螢螢從沒這樣七上八下糾結過。
就像被什麼東西癞上了,甩不掉的感覺。
“小姐,你好狠的心……”
周朗哥說過,凡人擅長算計,堪比狐狸。
螢螢磕磕巴巴,阖眼不去看她:“好了,你起來,兔子的事,跟你沒關系,我不會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