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領神會,陶蓉反身抵擋,堪堪躲過一道襲擊。
兩個狐狸影子矯健的穿過身後,落地後,餘下四五個隐在暗處的小狐狸全部化為原形,尖嘴細目,踩在泥地的利爪染成深紅,還殘留着碎肉和不少血迹。
一衆小狐狸騷味沖天,堵在各個出入口,虎視眈眈盯着她。
“她是魔嗎?”
“笨呐你,她和那個被撕成兩半的魔族可是一夥的,老祖宗可說過,和魔走得近的都該死!”
“我要挖她的心,看看她究竟是人還是魔。”
陶蓉黑着臉,見這群死狐狸趾高氣揚口吐人言,悠哉悠哉晃着狐狸尾巴,藏着殺意的視線默默落在邊角最瘦小的那隻雜毛狐狸身上。
狐狸們突然吵了起來,全然無視對手的反應,吵吵囔囔争着誰來食用她的心髒。
女子五指緊握,臉色難看,一把扼住雜毛狐狸的喉嚨,骨頭嘎嘎作響,當衆徒手挖出小狐妖的心來。
尖細的慘叫中,女子揚起嘴角,正想挨個把這些自尋死路的野狐狸精全部解決,誰料異香撲面而來,整個道觀忽地妖氣澎湃。
“眯了一陣兒眼,你們就這麼沒用。”
心神激蕩,即便屏住呼吸,全身的皮膚卻灼熱起來,如同被火舌卷過,密密麻麻的細風透進手臂,頸脖,無孔不入。
她微微晃了晃身體,理智生生崩斷了線,所有隐暗的聲音在體内叫嚣,如奔瀉的洪水,從頭到腳淹沒她。
“不好。”
她丢下狐狸的屍體,不由分說就往眼前松懈的空檔跑。
跑得那叫一個快,周身的魔氣在凝練的那刻又皆被風吹散。
手心是捏爆的黏稠鼓脹的心髒,身後道觀裡是焦急無望的七蛭。
他使出吃奶力氣擡起的頭在空中頓了好半會,蹴鞠落地,他卸了雙手的力道,半邊身體不再蠕動,臉頰安靜地貼在血水上。
雖然早就預料,遇上大妖,這半魔不會為了救他以命相搏,但好歹共事三年,他也算是半魔的師父,他以為,陶蓉怎麼說也會為他猶豫幾分。
“跑得……倒是快。”
他呆滞地爬在地面許久,悲催心想,自己謹慎小心活了幾百年,今日卻會折在這種地方。
還是個餓死鬼。
*
心跳跳得猛烈,仿佛要跳出胸膛。
熱氣在體内遊走,就如置身火海,皮膚每一處都像在被烈火舔舐,頭重腳輕,她跑着跑着,卻忽地忘卻逃跑了緣由。停下腳步,她倏地抱緊了腦袋。
五髒六腑要爆開,腦袋被棍子攪動,疼的沒邊。
一幕幕破碎的場景最後拼湊出一張人臉。
陌生又熟悉,青澀而稚嫩,竟是自己原本的臉。
她衣不蔽體,死在了給老頭做通房丫頭的那夜。
又被草席一卷,擡出薛府,丢到亂葬崗。
她成為棄子,被鼠妖弄死……
“本座看着你還能撐到幾時。”
耳際是刺穿耳膜的笑聲,耳孔出血,陶蓉肝膽懼顫,瑟縮得抖動身體。
“吓破膽的心髒,最是美味。”
“殘害本座的狐子狐孫,本座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陶蓉閉上眼甘願求死的那刻,陰雲密布的天幕忽地碎了。
“陶姐姐?”
“陶蓉!”
于腥臭味中,陶蓉異常的聞到好聞的清香。
耳朵蒙蒙的,腦袋終于靜了下來。
她躺在蘇螢懷裡,額頭沾了一滴滴滾燙的淚水。
頭被撲頭蓋臉的帷紗蓋住。
血色的視線中,蘇螢那張臉,美到見之忘俗,偏偏一雙美眸緊張萬分,眼睑的淚花朦胧澈亮。
“你……你吐了好多血。”
她慌急攬着她,幹淨的帕子哆哆嗦嗦擦拭她嘴角不停往外滲出的血,又是那般……花容失色吓得煞白的臉龐。
陶蓉不自覺揪住了少女的衣領,明明心存感激,說出的話卻是又酸又刻薄:“我死了,就沒有人會看你不順眼,以前你所遭遇的事,也沒人會提起。”
周圍都是布陣對敵的仙門弟子。
大妖不費吹灰之力,就有讓她死在幻境中的本事。
陶蓉本來已經了無希望,是蘇螢自己多管閑事,橫插一腳。
“看在當初我協助你逃跑的份上,你必須得救我。”
陶蓉死灰複燃,陰恻恻審視她,故意把血弄髒她的衣裙:“若沒有我幫你暗殺周朗,沒有我告知鼠妖你的位置,你不可能安然無事活到現在。”
她誇大其詞:“當初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順利逃出魔窟了,可我卻選擇強行和錦雛切斷魂契,讓他帶你逃命……蘇螢,你知道這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這都是拜你所賜。”
蘇螢潔淨的裙裳沾上血漬,她眉眼未變,眼中還透着從前的蠢笨。
陶蓉一說完,果真就看到她眼中浮現的深深愧怍與自責。
“她本就無辜,你縱使心裡有氣也不該怪她,何況現在更不是你翻舊賬的時候。”
紫衣少年神情複雜,半張銀邊面具泛着冷光,這幾年他臉部輪廓也沒什麼變化。
隻是氣質内斂許多,上下打量了一番陶蓉過後,瞥開眼。
“大敵當前,待解決了禍患,你再跟着我們一塊回仙門,是非對錯,日後自有考量。”
陶蓉彎唇,意味不明盯着錦雛。
一個鼠妖靠着主子飛上枝頭,狗仗人勢的東西,在這對她擺臉子?
當随從護衛當慣了,真以為自己就是什麼上得台面的大人物了?
回仙門?考量是非對錯?
陶蓉笑而不語,随意吐出剛氣出的血:“好啊,我願意跟你們回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