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亮隐匿在烏雲後,不見一絲光亮。
十六歲的愛德蒙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實驗室外的街道上,身後追兵還未跟來,但他不敢有絲毫松懈。
他終于找到機會從實驗室裡逃了出來。身體已經接近極限,鮮血從傷口中不斷滲出,染紅了他的衣服。他拐進一條狹窄的巷子,目光掃過四周,最終鎖定了一個生鏽的下水道井蓋。
他蹲下身,鑽進了下水道裡。身體重重地摔在下水道的濕滑地面上,濺起一片污水。
下水道裡漆黑一片,隻有遠處偶爾閃爍的微弱燈光。空氣中彌漫着腐臭的氣味,污水在腳下緩緩流動。
愛德蒙扶着牆壁,艱難地向前走去。
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耳邊隻剩下自己的喘息聲和污水流動的聲音。
“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他在心中默念,咬緊牙關,強迫自己繼續向前。
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終于,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當他從井口爬出來時,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安靜的花園中。
淡淡的花香撲面而來。
四周是高聳的石牆,各種花草,不遠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哥特建築,尖頂的十字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長時間的逃亡,愛德蒙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倒在了草地上。
耳邊隐約傳來腳步聲。
“誰?”一個清冷而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愛德蒙勉強擡起頭,昏迷之前,他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男人身穿黑色的教士袍,手中握着一本厚重的書籍。他的面容隐藏在寬大的帽檐下,隻露出一雙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閃爍着冷冽的光芒。
當他微微低頭,一頭銀色的長發,如月光般流淌在肩頭,面容俊美得近乎不真實,仿佛是從古老神話中走出的神明。
注視着受傷昏迷的少年,良久,男人緩緩蹲下身,銀色的長發随着他的動作垂落,他伸出手,将愛德蒙從地上抱了起來。
……
不知過了多久,愛德蒙的意識逐漸回歸。
當他緩緩睜開眼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幹淨的床上,身上蓋着一條柔軟的毛毯。身下是柔軟的觸感,鼻尖萦繞着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某種草藥的味道。
房間不大,但布置得簡潔而雅緻,牆壁上挂着幾幅古老的畫作。
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給房間增添了一絲溫暖。他眯了眯眼睛,勉強坐起身。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推開,銀發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藥湯,步伐輕盈而無聲。
“你醒了。”男人走到床邊,将藥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偏頭看向愛德蒙,“感覺如何?”
“還好。你……你是誰?”
“我叫亞瑟,是這座修道院的教士。”
“是你救了我?”
男人點點頭。
“為什麼要救我?”
“我是一名教士。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是我的職責。”
愛德蒙的手指微微收緊,指尖陷入掌心。
他的眼神中帶着警惕和疑惑,似乎在判斷亞瑟的話是否可信。
“你對我一無所知,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為什麼會倒在你的教堂門口。你就不怕我……我是個危險的人?”
亞瑟靜靜地注視着愛德蒙,目光深邃而平靜。
“或許我對你一無所知,”亞瑟說道,“但我知道,一個人在瀕臨絕望時,最需要的不是被質疑,而是被拯救。無論你曾經做過什麼,或者将要做什麼,昨晚的你,隻是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微微垂下,說道:“我之所以建造這座修道院,就是為了給那些迷失的人提供一個庇護之所。即使一個人是壞人,曾經犯下過錯誤,或者背負着沉重的過去,我也相信,他有被救贖的可能。”
愛德蒙的眉頭微微皺起,對亞瑟的話不敢苟同:“可是……你怎麼能确定,我不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也許我根本不值得你救。”
亞瑟輕輕搖了搖頭,唇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沒有人是無可救藥的。我們每個人都在黑暗中掙紮,隻是有些人迷失得更深,需要更多的光來指引他們。而我就是那個負責指引的人。”
他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愛德蒙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擊中。他從未聽過有人如此平靜而堅定地表達自己的信念,仿佛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麼,在亞瑟眼中,他都隻是一個需要被拯救的靈魂。
“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亞瑟點了點頭:“是的,我相信。因為我也曾經迷失過,也曾被人拯救。所以我知道,哪怕是最微小的善意,也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愛德蒙沉默了,他的手指緊緊攥住被角,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怪物。
我也能得到救贖嗎?
亞瑟的話,像一束光,照進了他内心最深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