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初次的實地考察,結果不是很好,但顧卿慶幸自己聽了沈行洲的話,先來看了田莊。
否則真要等到幾個月後甚至明年初再來管田地的事,就算他能通過莊頭的隻言片語就找到症結所在,也已經沒有時間制作水車,隻能又荒廢一年,着實劃不來。
顧卿記憶中的筒車可以日夜不停地取水灌溉土地,不用費人畜之力,效率非常高,可以立刻解除田莊眼下的困境,還能一勞永逸。
不過,對于顧卿來說,現在最難的不是制作水車,而是如何把這個想法不着痕迹地告訴沈行洲。
顧卿想了一會兒便入了神,吃飯的時候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沈行洲見他一副食不知味的樣子,還以為是顧卿仍在煩惱農田無水可灌的問題。
在沈行洲看來,顧卿這個莊子地勢确實高了些,有近兩成的田地甚至是梯田,他們方才在莊子裡行走,都能明顯感到地勢差異。
沈行洲身邊帶的行家估計,這裡與侯府莊園挖來儲水的池子不僅距離遠,而且有近兩丈之差。
就算沈行洲做主,讓顧卿的田莊可以修水渠,從侯府的莊子引水,這也會是一個不小的工程,修出來耗費錢财不說,效果未必好。
他打算之後再多找些熟悉水利的人,看看能不能想别的辦法解決灌溉的問題……若實在是顧卿負擔不起的工程,他就私下裡補貼給對方,好叫顧卿不用這麼憂心。
想到這裡,沈行洲把桌上的一盤炒豬肉往顧卿那邊推了推:“好好吃飯。”
他一邊說着,一邊示意顧卿不要隻盯着眼前一盤青菜。
他們在莊子裡肯定沒有在侯府吃得精細,不過這裡勝在食材新鮮,蔬菜是現摘的,肉食是新得的,連炖湯的豆腐也是新制的,襯得魚湯的味道十分鮮美。
沈行洲盯着顧卿吃了兩塊肉,又讓人盛了一碗魚湯,送到顧卿跟前:“先吃菜,湯涼些再喝。”
顧卿聽到他的聲音,倒是下意識地聽話了,但目光卻開始停留在湯裡的豆腐上。
有一絲靈光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叫他欣喜不已,趕緊問一旁的莊頭:“這莊子裡也有水推的石磨嗎?”
他們之前在侯府的田莊裡看到了水力的石磨,顧卿還問過如何運作,眼下看到魚湯裡的豆腐,便有了個主意。
原本沈行洲他們在外用膳不用人伺候,但石朔第一次見莊園的主人,莊裡的地又遠達不到說好的情況,他正是忐忑的時候,所以想好好表現一下,一直在介紹飯食。
聽主人家發問,莊頭立刻回答:“回公子的話,莊子裡沒有那種水力的……我們用的是畜力的石磨。”
石朔一邊回答,一邊忍不住偷瞄顧卿的表情。
這位小公子來得突然,還把侯府的貴人帶了過來,他們什麼都沒準備好,隻能趕能用地先張羅,生怕招呼得不周。
之前石朔見顧卿除了見愛寵捉到魚那會兒是高興的,其餘時候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知主人家不是很滿意莊子的現狀。
現在一聽對方心血來潮問起水推石磨,他答“沒有”的時候,都有點膽戰心驚,生怕惹這小祖宗不高興。
這附近的田地都是官家開辟的,稍好些的早被定興侯府和幾家豪門收去。
他們腳下這一片因連着幾年收成不好,就被分成幾部分,官府打算拆賣了出去,至少比新田長野草要好。
其中一部分被顧家家主買下,做了眼前這位卿公子的嫁禮。
石朔不是耍滑的人,莊戶們也都是勤快本分的,可惜沒水灌溉田地,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前幾年雖然艱難,好歹有些收成,不想經曆了天災,便入不敷出了。
莊頭也見過些貴人,那些主子大多高高在上,遇事不分青紅皂白,隻會看結果,根本不體諒下面人如何艱辛。
地裡收成不好,若主人家不能高擡貴手,吃苦受罪的便是那些忙活了一年的莊戶,圖個溫飽都是奢望。
……
顧卿并沒有想過追租,也不在乎有沒有石磨,他隻是要借此把“水力”二字提出來,便夠了。
他扭過頭對沈行洲問道:“水流的力量能夠帶動那麼重的石磨,那有沒有可能依靠水的力量,将低處的水引到高處呢?我們這裡雖然沒有河,但是有剛剛那處落水呀!”
沈行洲大概是沒想過他會突發奇想地提及這種問題,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思索了一陣才回答道:“水之力,有大小,亦有方向。”
落水的力量固然大,常年累月甚至可以在底部形成深潭,可一旦落到下方水勢便會減緩。
最重要的是,那處小瀑布的下遊比田莊地勢還要低些,就算裝了用水力推動的翻車,需提升的高度也相應增加了,那麼用水來發力的優勢也就大大減小,等于費了半天勁,還是沒有達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