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
地窖常年接觸不到太陽,但因為常年壁爐燃起火焰,又有保暖咒,所以并不覺得寒冷,隻是總顯得有些郁悶陰沉。斯萊特林女寝格外安靜,除了湖水湧動的咕噜咕噜聲之外,還有不間斷的嘶嘶聲,像被釋放出的毒箭、或者是順着人類骨頭爬過的時蹭出的嘲哳噪音。那是趴在窗戶的那條蛇發出來的——它全身漆黑,蛇鱗排列規則,鱗尾泛着深藍的弧光。它的信子鮮紅,蛇瞳細長,像人類一樣直立起身體,極具威懾力。
它拖動着自己累贅的長尾巴,在窗台上留下微弱的濕氣,爬行過的痕迹,嘶嘶聲變得更大了,也更密集起來。
它的信子幾乎觸碰到了趴在窗台邊上那名少女的臉頰了,毫無感情的瞳孔盯着她,看上去如果它想要,甚至可以張開嘴咬斷她纖細脖頸的大動脈,讓血液濺流出來。
而那名少女卻像完全感受不到害怕一樣,甚至有些恹恹的煩躁。如果女寝裡有人能聽得懂蛇佬腔的話,說不定能夠理解佩格莉塔此時的心情。
自從珊瑚被自己主人灌了不知道什麼藥,讓它從冬眠裡醒過來,第一件事居然不是關心它被擾亂了正常的冬眠會不會影響身體,而是打包丢到了自己女朋友的寝室裡來——
它唉聲歎氣,但努力地履行着自己的職責。
怎麼了?
你不開心嗎?
我去給你抓兩隻田鼠吃好啦!
不過現在下大雪……田鼠們都沒蹤影了,隻能來年春天才能兌現。
喂喂,笨烏龜,你知道她怎麼了嗎?你怎麼也不說話,你又不用冬眠!
笨烏龜!烏龜!你是男生還是女生啊?你叫什麼名字啊?你怎麼每天待在魚缸裡?難道——你其實是海龜嗎?
吵死了。佩格用枕頭捂住耳朵,你就不能去煩布雷斯嗎?
這裡能聽懂我說話的大塊頭,除了你,隻有綠眼睛的那個了。你們長得這麼高的個子,卻連我們講話都聽不懂,真沒用。
嗯……佩格莉塔悶悶地對這條蛇說,我就是很沒用,連自己的貓頭鷹都保護不好……
何止是貓頭鷹,在她把腦袋埋在被子裡當鴕鳥的時候,她的許多珍貴、友善的朋友都死掉了,可她什麼也沒辦法做。她至今弱小、遲鈍,被關在一個周而複始的圓圈裡,隻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們為自己遭受傷害。
貓頭鷹?是那個橫沖直撞,還喜歡把我當蚯蚓叼起來的家夥嗎?它怎麼啦?
死掉了……
跟小紅一樣——唉,真倒黴,當時它還以為隻是跟出來玩,就變成石頭塊塊了,你朋友也變成石頭塊塊了嗎?
更糟糕一點……佩格說,它變成稻草了。
那比小紅好多了!珊瑚高興地說,我喜歡稻草,很暖和哩,比又冷又重的石頭要好,你朋友品味不錯嘛!
珊瑚繞到了佩格莉塔的枕頭邊,蛇鱗冰涼涼地貼過來:你想——嗯,這個詞是這麼發音的嗎?報仇——把害你朋友變成稻草的家夥,也變成稻草嗎——這句話可真拗口!
我不知道……佩格莉塔回答,她用被子蒙住腦袋,把自己卷得跟珊瑚一樣,像一條長長的蟲子,她今天就是蜂蜜公爵店裡最不受歡迎的傷心蟲,混在糖果裡,會讓任何糖果都變得難吃,也不會再給人帶來幸福了。
我不想憎恨他,我隻想知道原因,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死它,傷害我。
有的家夥就是這樣,前幾年我們這兒來了一條很壞的銀環蛇,經常跟我們打架,好多蛇被它打傷,死在了外面。珊瑚說,後來它被蜜獾吃掉了。你不喜歡的壞蛋,說不定有一天也會被蜜獾吃掉。
我不想他被吃掉,我想豆沙回來。
那不行了,它已經死掉了。不是你說的嗎?它都變成稻草了。稻草——碰到點火苗,就燒起來了,變成灰燼了。風大一點,就吹散了。被水打濕,變得又沉又冷,幹癟的一小團。
可我想為它做點什麼……但我想不到。
要是你死掉了,你的朋友會做什麼?
他們知道我喜歡熱鬧,會給我舉辦很多人的葬禮吧,把認識我的人,都邀請過來,大家一起唱歌啦,跳舞啦,說不定我也會高興地一起跟着跳呢!提起這個,佩格突然來了精神,一個鯉魚打挺就坐起來了。
不行!珊瑚嚴肅地說,你都死掉了,是不能一起唱歌跳舞的。
噢……佩格被訓了,乖乖垂下了腦袋。
但是……珊瑚用尾巴圈起她的小臂,你也可以給你那隻貓頭鷹辦個葬禮嘛。把它平常喜歡的貓頭鷹都叫上,也一起來唱歌跳舞——啊,不過我讨厭貓頭鷹唱歌,太吵了。
好主意,我現在就去做!佩格莉塔一把抓住了珊瑚的尾巴,像提着一根不那麼聽話的,軟趴趴的指揮棒似的,往前揮了揮。
謝謝你,珊瑚,你和你主人一樣聰明!佩格誇獎它,但是它半天沒有搭理佩格,等她低下頭看,發現它好像已經睡(暈)過去了。
-
這幾天斯萊特林很多人已經從各種途經得知了要辦舞會的事情,而在斯内普教授在長桌上也證實了這一點。悸動和騷亂已經開始在人群中蔓延,如果不是表情冷漠陰沉的斯内普教授嘶嘶地澆冷水:在舞會之前,論文照舊上交——如果你聖誕節的确想去禮堂蹦跶,而不是在我的辦公室裡抄寫的話,就牢牢記住它。
潘西擺出自認為更完美的左側臉,含情脈脈地盯着看向了德拉科——而他低垂着腦袋,被掏空的穹頂落下日光,垂落在他的金發上。這幾年他長高了很多,至少在他不張嘴的時候,的确漂亮得具有欺騙性。
他無視了潘西的表情——準确來說,他壓根沒關注别人,比起周圍躁動的同齡人,他倒是難得地顯得沉靜起來,也不知道心裡在盤算着什麼,蹙着眉頭,臉色不太好,連粗神經的潘西都知道這不是合适跟他搭話的時機。偏偏就是有這麼一個不長眼的家夥,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德拉科!”
不耐煩地擡起頭,看到的是淺咖色頭發的少女。
“你不會也是來邀請我的吧?”德拉科語氣不好地說。
“哇!你怎麼能未蔔先知!你占蔔課成績一定很好!”佩格莉塔誇獎他。
“别做夢了,我就算和一隻母雞跳舞,也不會選你的。”德拉科無情地說。
“沒關系,我也不是邀請你的,我是邀請麥芽糖的!”
麥芽糖是德拉科的鷹鸮,長得又大又兇猛,跟他那兩個傻瓜跟班似的,但卻有個糖果的名字。
“它已經不叫這個了!”德拉科臉色更黑了。
在他長大之後他已經給它改了名字,現在叫Caelum,隻有佩格莉塔還堅持叫它麥芽糖。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潘西好像看着德拉科情緒松動了,正準備過來叫住他——德拉科臉色一變,他把東西塞給佩格莉塔,然後說:“好,你要幹嘛就幹嘛——Caelun你帶走,是要跳踢踏舞還是肚皮舞都行,隻要你幫我攔住潘西,我現在沒心情考慮這個。”
“你說的!”佩格對着他的背影揮拳。
“欸,德拉科!”潘西被佩格抱住了胳膊,她不解地說,“德拉科怎麼走得那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