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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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活後的初次集會後,伏地魔隻帶上納吉尼、小巴蒂和蟲尾巴,遣散了其他的,像盧修斯一樣仍舊心懷鬼胎的食死徒……當然,他們如今正懾服于黑魔王大人回歸的恐懼之中,惶然不得終日,但用不了多久,這些膽怯如碩鼠、狡猾如狐獴的家夥們,便會開始竊竊私語人心浮動……他必須找到更安全的地方,進行下一步的籌謀。
穿過大半個倫敦,他們抵達了郊外的一處宅院。這裡在百年前曾是一名子爵的封地,但後代子孫們驕奢淫逸,使它逐漸落敗,如今已近乎是一處無人看守的鬼宅。地處偏遠,周圍林木高而蔭蔽,随風擺動,像鬼影踵踵。即便這棟宅院已經是将近五十年的空宅,也沒有麻瓜敢靠近。他們傳聞經常在裡面聽到幽靈的鬼嚎,死神的哀哭,他們說這裡承載着上個世紀枉死的陰魂……
小巴蒂走在最前面,積極地開着路,納吉尼慢悠悠地從伏地魔的腳後跟爬過,發出暗啞的嘶嘶細語。而失去了維吉爾,這個他唯一敢對着大聲說話的“同僚”,蟲尾巴既不敢去搶小巴蒂的功績,更不敢靠近主人和納吉尼,隻能一個人落在最後面,也不敢落得太遠,生怕被幾人遠遠甩下。
輕易地打開了早已鏽蝕的門鎖,小巴蒂一腳踹開了老舊的木頭門扉,即便塵灰、蛛網、死蛾子全都撲簌簌地掉在他頭發裡,一隻小蜘蛛還在他淩亂的卷發裡撲棱起短腿——他都像沒有察覺一般,徑直往前走着。當然了,主人丢棄掉了所有食死徒,隻帶上了他,這是多麼特殊的偏愛與信任!
房子的木頭地闆早就被老鼠咬壞了,走上去嘎吱嘎吱的,還有走進來就隐約傳來的,啃咬腳指甲的聲音,伴随黴味和暴雨的潮氣,在宅子裡隐約地回蕩。蟲尾巴走得小心翼翼,但他還是因為太緊張而踩空,一隻腳踩進了地闆上的窟窿中……他哭泣着尖叫:“不、不!!主人……主人……有怪物抓着我的腳——”
可沒人搭理他,伏地魔看都不看這個讓他煩躁的蠢貨一眼,自己帶着納吉尼走向了地下室。而小巴蒂回過了頭,也隻是冷漠地掃了他一眼:“你浪費了主人的恩慈。”
蟲尾巴哆哆嗦嗦地,用自己新長的銀手扒出了自己陷在夾層中的腿……小巴蒂用魔咒點燃了宅子的燭火,所以他順着亮光朝着裡面看去,裡面躲着一個腦袋奇大,頭發稀疏到隻有幾根灰白的毛發,身上瘦得肋骨嶙峋,除了外面一層皮,仿佛隻剩下一具森然的骨架的老麻瓜。
他早就瞎了,眼眶是兩個黑黝黝的凹陷,左邊的眼眶裡露出一根粗長的鼠尾,而另一邊眼眶則隐約地露出胡須,他(也許此刻用它更為恰當)的腦袋裡發出吱吱的悶響,一刻不停。原來進宅子裡聽到的地闆中的啃噬聲就是從這裡傳來的……蟲尾巴都不敢想象,這個麻瓜的腦袋也許早就變成了老鼠窟。
“蠢貨,隻是一個麻瓜就把你吓成這樣。”小巴蒂走了過來,将伸出骷髅一樣細瘦的手掌,想要從地獄中爬出來的老麻瓜重新踢進了夾層中,而這活在地底的人形怪物,發出像恸哭一般的尖嘯聲。
沒過多久,伏地魔從地下室的樓梯走上來,緩步走到了吓得癱軟在地上的蟲尾巴身邊,伸出細長的手掌,微微朝上,嗓音低沉柔滑地說:“噢,忘了向你們介紹——道恩森·勞倫,一位值得尊敬的紳士。他貢獻了自己的宅子,向伏地魔大人祈求長壽,想要健康地活下去,即便曾經背叛,伏地魔大人依然慷慨地滿足了他……心願。”
與他輕柔的語氣呈鮮明對比,伏地魔那像白石膏面具一樣的面孔上,沒有絲毫表情波動,深紅的眼眸也帶着刻骨的傲慢。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一位聽衆的感受,無論是小巴蒂克勞奇的狂熱,還是蟲尾巴因此顫栗恐慌……他甚至并不在意勞倫所謂的背叛。當初分裂靈魂時,還是湯姆裡德爾的他便率先用勞倫做的實驗——可他已經不記得為什麼會選擇勞倫,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啞炮了……他的記性什麼時候跟佩格莉塔一樣差了?
伏地魔想,也許隻是剛好遇上了他,至于背叛,不過是随便找的借口。隻要足夠強大,他當然能肆意地颠倒黑白。
他們在勞倫子爵的老宅住下,沒有麻瓜會靠近這裡,而巫師們當然也想不到伏地魔會住在麻瓜的街道裡……他還需要時間……剛複活,他的力量并沒有完全恢複,而且他已經下達命令,食死徒們滲透魔法部也需要時間——他得耐心、更耐心一些。他并不缺少耐心,任何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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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爾斯·勞倫子爵與好友占蔔家卡尼伊厄·福玻斯曾經一同研究死亡聖器——而後福玻斯背叛了他們之間的友誼,竊取了全部的成果,心灰意冷的勞倫子爵便來到了麻瓜世界隐居,過上了極為普通的生活,而他的後代們也都沒有再展現出任何魔法天賦,直到身為啞炮的道恩森·勞倫,前往伍氏孤兒院教書時遇見了一個極其詭異、讓人懼怕的男孩……他以為這是改變命運的契機,實際上卻徹底讓他們的家族陷入了深淵……
他長久地生活在地下,和老鼠蟑螂臭蟲為伴,卻仍舊沒有輕易死去……也許連可憐的他自己都忘記了,他到底怎麼得罪的湯姆裡德爾。上帝教誨他們,應當忏悔自己的罪,以得到寬恕。他與魔鬼做交易,将魔鬼引進了屋子裡,便活該受到懲戒。他反複地嘀咕着老掉牙的圓周率——過去,這是他欺騙孤兒們的手段,這比聖經更具有規律,更能懲戒這群品行低劣的壞孩子,而後來,變成了他唯一記得的事情了。
有時,他也會聽到自己的骨頭裡鑽過滑膩的,冰冷的蛇,一條龐大的白蛇穿過他的身體,又鑽出去,再窸窸窣窣聲裡,他恍惚地記起來什麼,而在痛苦的沉淪中,又全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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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陰暗、破敗的鬼宅裡,仿佛隻住着蟲尾巴一個人類,隻有他一個人會覺得恐怖、饑餓……伏地魔當然已經不需要進食了,他的寵物蛇納吉尼經常鑽到地下,去吃夾層裡的老鼠,自給自足……至于小巴蒂……連蟲尾巴都納悶,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吃飯的?難道他也會趁着夜晚和納吉尼一樣,鑽進夾層裡,去抓幾隻老鼠吃嗎?按照他的腦回路,指不定覺得納吉尼這麼受主人的喜愛,是由它的食譜決定的。
而蟲尾巴耐不住饑餓,總要跑到林子裡去找些酸澀的果子,或者偶爾運氣好找到了隻不長眼的野兔子……他甚至不敢用魔杖生火,怕小巴蒂責怪他,隻能用那隻銀手把兔子碾成肉糜,像茹毛飲血的原始人一樣往嘴巴裡送……他吃了一嘴的兔毛,總會在這個時候再次想念維吉爾,如果他在這裡,肯定比誰都積極地籌備食物,不管是自己打獵還是去附近鎮子上騙麻瓜的……他總不愁找不到辦法有滋有味地活下去。噢,可是他死了……所以可憐的蟲尾巴隻能躲起來,生啃一隻野兔子……他躲在草叢裡,偷偷摸摸的,難過又惆怅地偷偷抹着眼淚……而他身旁的草叢發出窸窣的聲響——他以為又是一隻兔子……
“啊!!!!”在這鬼地方,看到人要比看到鬼更恐怖——而蟲尾巴看到的,是比鬼還恐怖的人!
“噓,噓!”淺咖頭發的小女巫伸出手指合攏,揪住了蟲尾巴的嘴巴,她細聲細氣地說,“不要出聲,這是一個驚喜。”
蟲尾巴緊張地摸向了口袋裡的魔杖……他認識佩格莉塔——在他還是老鼠斑斑的時候,這個可怕的斯萊特林笑嘻嘻地把他像紙一樣折疊起來——那是他第一次除了從鏡子裡,認真看清自己的老鼠尾巴!按道理說,她是陌生的入侵者……可維吉爾偶爾也提起過“佩格莉塔”這個名字,他說這是主人曾經的一條蛇,和納吉尼一樣,不,和納吉尼不一樣,他可沒見過納吉尼去霍格沃茨上學,闖禍,還跟救世主一夥,即便如此,主人仍舊沒有懲罰她!
她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闖進了宅子……蟲尾巴注意到林子裡的樹影有擺動的痕迹,但他沒敢追上去。既然那個人想要隐匿自己的行蹤,說明蟲尾巴如果戳穿對方,很有可能得到不好的下場。他可沒有小巴蒂·克勞奇那麼忠誠,為了主人付出一切……他謹記,裝聾作啞,裝瘋扮傻,隻要主人覺得你不可靠,那便是安全的。
沒關系,沒關系,蟲尾巴深深吸着氣……他隻是可憐的蟲尾巴,住在夾層裡吸人骨髓活下去的小老鼠……即便出現在這裡的是鄧布利多,比他更擔憂的,應該是主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