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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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格莉塔在樹林中奔跑太久了，前腳掌磨損得厲害，小腿上也有被荊棘樹枝劃傷的血痕，誰讓伏地魔總是藏在這種地方，上次見到他是墓地，這次是鬼宅，算上二年級最後一次在密室中見到日記本，五十年後太陽可從未被邀請參與他們的見面。

“你要這樣一直瞪着我，直到我們兩個都變成木頭人嗎？”她把重心從前腳掌換到了後腳掌，還沒有等到伏地魔說話。噢，裝深沉，佩格莉塔想，達芙妮說過，青春期男生想耍酷總這樣，布雷斯就是很好的例子。可對伏地魔來說——梅林啊，這青春期未免也來得太晚了些！

“我沒有召喚你來，佩格莉塔。即便其他人知道我在哪兒，如果沒有火燒眉毛的事情，連把消息遞給我都膽戰心驚，更不會沒事随便跑到我跟前來晃悠……你知道那些自作聰明的仆人的下場嗎？”伏地魔心煩意亂，丢下了手裡的紙張，本不應該……全都是佩格莉塔跑來打亂了他……當蛇的時候，他還可以寬容她，可為什麼變成了人，她仍舊毫無畏懼、尊敬之心？

“什麼下場？被你殺死，然後把屍體喂給納吉尼嗎？”佩格莉塔不開心地說，她可沒功夫關注伏地魔的浮躁，更不可能被他吓得像食死徒一樣匍匐，“還是你要也我鞠個躬，跟你公平決鬥，就像你對哈利那樣？”

伏地魔冷哼一聲，聽到她提起哈利，他的臉上流露出明顯的不滿，可佩格莉塔渾然不覺，“……我死掉之後，現在就輪到了納吉尼。”她掰開納吉尼的嘴巴看了看，哎呀，味道跟密室裡待了幾百年的蛇怪一樣，她抱怨，“你是不會處理屍體的魔咒嗎？蛇可不是垃圾桶。你可以把斯内普教授叫過來，他對我說過，如果我再把論文的标題都抄錯，他就把我和論文一起溶化，倒進黑湖裡去，所以他應該能教你。”

“他連你都教不好。連擦傷都沒辦法自己處理，帶着一身血腥味走樹林。如果不是納吉尼知道你，你早就被吃掉了。莽撞，又愚蠢，佩格莉塔，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伏地魔大人的語氣仍舊高高在上，總喜歡喊她的全名，仿佛這樣就能顯得自己多麼冷酷似的。她那輕盈缥缈的名字變成小小的彈珠，從他的喉舌裡冷冷地、尖銳地被擠出來，變成暗啞的詛咒、噪音！

佩格反駁：“我會用愈合如初！但是我的魔杖裡有蹤絲……而且，歸根結底還是你住得太偏遠了，讓我找了好久好久，一看到你還對我發脾氣。都是待在麻瓜世界，我還不如去看哈利，至少他家裡的路好走……”

“從進來就開始哈利、哈利地說個不停……你什麼時候跟救世主的關系這麼好了？”

他怒火中燒，僵硬的臉變得扭曲。心中的懷疑、猜忌、嫉恨徹底被引爆了。在冰冷的面龐下，仿佛有一隻惡鬼要從裂痕中爬出來，不斷往外湧出潮濕、黑暗、冰冷刺骨的暗流緊箍着她的下颚。他的憤怒、惱火，那激蕩的情緒，讓納吉尼都風聲鶴唳地直立起了身子，無情的蛇瞳盯着兩人。

是的，少女不再是蛇，可仍舊隻是少女。脖頸纖長、皮膚白皙、這純淨的美麗未經摧殘，因而在風暴中顯得脆弱無依。沉默的變成了佩格莉塔，她不再說話，而是看着他，和納吉尼一樣看着他。她引頸受戮般仰起頭，注視着暴虐的、憤怒的魔王，這雙邪惡的，天真的藍眼睛。

地下室裡一片寂靜，知道他發怒了，蟲尾巴早就躲得遠遠的，而小巴蒂倒是随時待命——可并沒有太上心。畢竟進去的隻是一名少女，大概連學校教授的魔咒都沒學清楚，怎麼可能傷害得了黑魔王大人呢？怎麼可能割開他鐵石的心，僵死的面龐？怎麼可能讓這寂靜的地下室吞沒一切，隻剩下他低啞、咬牙切齒的聲音。

“……是我。你要搞清楚，你是因為我，所以才認識波特。”面對表情茫然，好幾次想說話但張不開嘴的佩格，伏地魔顯然把她的小動作視作了心虛，心中更是暴怒。但越是憤怒，他的聲音便越是凝實，幾乎冷靜，像水下蓄勢待發的火山，“你接近波特，利用波特，是因為你想要複活我！你被選做舞伴、還有進入水下，也都是我讓巴蒂·克勞奇安排好的——還是你以為，伏地魔大人如此大費周章，隻是為了撮合你們之間的情誼？”

“啊……聽到了，維吉爾果然是騙我的。”佩格莉塔卻沒有按照他所想象的，忏悔、羞愧，而是輕飄飄地提起另一個早就死掉的叛徒，她甚至别開了他的質問，轉而向納吉尼說：雖然原材料裡沒有寫……可你的主人其實還是有一顆心的，不是嗎？

即便那是一顆被纏繞着粗硬的毛發、尖銳的牙齒和被死寂包裹的毛心髒，可它現在正在劇烈地跳動着。

主人想要殺了你。納吉尼說，它又困惑地嘀咕，歪了歪腦袋，嗯……也不是？那是什麼呢？總不會又心花怒放了，那人類也太奇怪了。所以主人應該還是想殺了你。

嗯嗯，我知道！佩格說，他早就對我說了不下幾百次了，如果我能在他的詛咒下真的死掉，那我的死法能變成一本厚實的巫師酷刑大全了。可我現在不還是沒有死掉嗎？

她不是得到過他的恩賜嗎？像在墓地上那樣大膽地忤逆她，她本應該當場死去的，就像維吉爾那樣，死無全屍，可是伏地魔大人慷慨大度，顧及過去的情誼……才讓她把他的恩典視作常事，所以才會沒有畏懼。他想讓她順從，這形狀美麗的唇，不再吐出讓他惱火的，不好聽的話語，不再駁斥他，也不再聽到聒噪的、多餘的名字。

“波特會死。”伏地魔說着一樁預先聲明的死亡宣告，“每一個，和我作對的人，全都會死！不管你做什麼，都不影響他們的結局……而如果你背叛我，你也會是同樣的下場。”

佩格莉塔聽到了他的威脅，反而笑了出來，她輕靈歡快的聲音驅散了地下室的陰翳，那些顫栗的臭蟲和死魂們，又開始偷摸地匐地行走。她說：“我知道啦！你在擔心這個啊！”

“擔心？不，佩格莉塔，這是通牒。”

“但如果你張貼的布告從不存在，那它就是……虛張聲勢。”佩格莉塔反握住他冰冷的，細長的手掌，他的手掌太大了，她要兩隻手握住，像試圖融化一塊白垩紀之前的冰，“我知道哦……你仍在意維吉爾死之前說的，你覺得我不會選擇你。”

“不——”他拒絕承認，冷笑，“我會恐懼他那蹩腳得可笑的詛咒？他的每一個惡咒都是我教他的——”

“如果我承諾，我絕不會背叛你，你也不會相信的吧！”佩格說。

她抱怨他的麻煩：“你就是這麼多疑的家夥，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了……即使你已經不記得了，但我們約定過……就算我被丢到了城市邊緣，丢到了别的國家，我也會回來找你。”看着伏地魔那雙冷漠的紅眼睛，毫無波瀾，她便知道，他果然不記得了。

佩格莉塔想，像命運會循環輪轉，現在記得更多的變成她了，她并沒有像維吉爾所期待的那樣，覺得自己被辜負、背叛了……她忘記了那麼久，獲得了那麼長久的，無知的幸福，現在應該是償還的時刻了。

“我不能相信你，佩格莉塔。你現在不是蛇了。你的心裡裝了太多的，讓你軟弱動搖的感情，當了人之後，你覺得你的面前擁有太多的路可以走……”

“沒有哦。”佩格莉塔平靜地說。

“那是因為你忘記了，湯姆。是你忘記了，自始至終，隻有一條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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