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兒并沒有走很遠,她順着村子的大路往村外走,心裡亂的很。
宋母的話都是常聽的,她也知道宋母關心自己,是為了自己好,可那些話就像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往她身上割,說疼也不疼,說不疼也疼。
反正她就是覺得很不舒服。
什麼也沒想,就跑出來了。
出了村,外頭黑漆漆的,路上沒有點燈籠,她也沒帶照明的東西出來,畢竟年紀小,還是有些怕的。
猶豫了一下,她決定繞着村子走兩圈再回去,吓唬吓唬宋母,省得她總是說讓她别讀書,早點嫁人。
家裡的情況誰不知道啊,哪家好男兒願意娶她這樣的姑娘?家裡窮,沒功名,還有個年紀小的兄弟。
就這樣一個好的蘇瑾一她還挑三揀四。
到底怕有蛇,她撿了根小木棍在小道邊上邊拍邊走。
明明白日裡走慣了的路,到了晚上又變得陌生起來。
老天更是不長眼,此刻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
繞了大半圈,前方一盞明亮的燈吸引了嬌嬌兒的注意力。
是宋師長家。
正在猶豫要不要原路返回,前方小屋裡出來一個人,身材高挑纖細,一身白裙,紅綢束發,不是宋師長是誰。
嬌嬌兒立刻蹲下,躲在草叢的陰影裡。
宋居寒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見不遠處的小人。
她并沒有認出嬌嬌兒,隻蹙眉道:“出來,我看見你了。”
師長對學生有天然的威懾力,更何況是宋居寒這種曾身居高位的人。
嬌嬌兒一下便被唬住,扭扭捏捏地站了起來,走到宋師長面前問好。
“師長好。”嬌嬌兒低着頭乖乖道。
毛毛雨如霧般飄落,落在嬌嬌兒頭上,毛茸茸的。
認出是自己的學生,又下了雨,宋居寒并沒有問她為何半夜在此,也沒有為難她。
“下雨了,進來吧。”
嬌嬌兒還有些羞赧,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見宋師長已經進去了,她也連忙跟着進去。
進了屋才發現,屋内簡單到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偌大的房間裡就一張桌子,裡側有個小門微微敞開,裡面一覽無餘,隻有一床一桌一書架,另有個放衣裳的藤條箱。
在别人家四處張望十分不禮貌,嬌嬌兒又低下頭來。
宋居寒讓她随便坐,屋裡也就一個四方桌有四張長闆凳,嬌嬌兒便坐到房間那側,避免自己再亂看。
可是一擡頭,雪洞似的屋子,她也不知該看什麼,青磚牆,實木門,家徒四壁也就如此,并不像個人住的房子。
桌旁一個火爐燒着,上面挂了一個鐵爐,燒着滾水。
宋居寒給她拿了一個茶杯,倒了一杯滾水給她。
二人沒有說一句話。
宋居寒并不是個話少的人,相反在上課教人時她顯得風趣十足,各種典故信手拈來,如今獨處時,卻又這樣孤寂,導緻嬌嬌兒一句話也不會說。
她斟酌了幾次開頭,都不知該如何開口,宋居寒也不在意,窗戶大開着,就對着窗,靠在簡樸的四方桌上喝熱水。
二人想喝酒一樣,嬌嬌兒喝完,宋居寒就給她續上,再給自己滿上,也不說話,也不幹杯。
被她的閑然自得吸引,嬌嬌兒也不再糾結于說什麼話,隻悠然地看着窗外雨絲紛飛。
雨聲漸漸大了,敲打在屋檐上噼裡啪啦的。
困意漸漸上頭,嬌嬌兒也似喝醉酒了似的,伴着清脆的雨聲犯困,頭在燭影下一點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嬌嬌兒感覺到一隻溫暖幹燥的手覆在她的頭上。
她微微驚醒,便聽見一個輕柔的聲音道:“睡吧。”
于是她又深深地睡去。
屋外。
宋春白撐着傘站在廊下,等宋師長出來。
“她已經睡着了,你回去吧。”宋居寒道。
“多謝宋師長。”宋春白微微颔首。
宋居寒也微微點頭,剛準備回去,卻又被宋春白叫住。
“宋師長,在下有一事,想要問問宋師長,不知宋師長可願耽誤一些時間。”宋春白道。
宋居寒沒有回頭,隻道:“你問。”
“宋師長,是否認識我?”宋春白第一句話,便抛下一個重磅炸彈。
他無論回憶過多少遍,都确認自己一定跟這位宋探花打過照面,可偏偏宋居寒就是一副不認識自己的模樣。
整個臨江城他都翻遍了,找不到自己身世的影子,現在唯一的線索隻剩下了從京都回來的宋居寒。
這個自己一聽,便覺得耳熟的名字。
“認識又如何,不認識又如何?”宋居寒沒有當面回答他的問題,眼睫輕垂,思緒卻回到了很久以前。
她确實是認識宋春白的,甚至可以說跟他家有不淺的淵源。
可那又怎麼樣呢?
他失憶了,關自己什麼事?
“若無仇怨,還請宋師長告知我家究竟在何處。”
一聽宋居寒的話,宋春白便知道,宋居寒一定認識自己,或者知道自己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