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聽到身後的人從喉間溢出一聲歎息。
“不醜,我隻是看你下巴被掐紫了,疼不疼?”賀蘭辭又将茶杯遞過去,“裡頭放了點東西,緩一下你的藥性,醫師馬上來了。”
嬌嬌兒這才想起來顧沐澤給她灌藥時,是狠狠掐着她的下巴灌的,她的皮膚薄,想來掐的青紫一片。
知道他在茶杯裡放了舒緩藥性的東西,嬌嬌兒沉默一瞬,還是接過來一飲而盡。
賀蘭辭道:“你不怕我下點不幹不淨的東西?”
嬌嬌兒低着頭将茶杯還給他。
哪裡還用他下藥,第一次顧澤瑞給她下藥,她給人家送過去人家都不要,現在顧沐澤也給她下了藥,據說還是烈性春藥,若他想做什麼,什麼都不做就行。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來的?”她避而不答。
她今日見了他來,方才知道他是宋春白,才聽出他就是那日夜裡,在僧房罵她不知廉恥的人。
那他呢?
是不是,早就認出她來了?
“你爬牆的那次。”
果然,得知了真的是那次,嬌嬌兒反倒長舒一口氣。
果然,在第一次,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時候,他就知道是她了,而她還傻乎乎地給人送上門,還被拒絕。
嬌嬌兒感覺身上有些冷,她将一旁的被子裹在身上,徑直躺下,“我有些不舒服,先睡了。”
“等會兒吧,醫師給你看過之後還要喝藥,不然等會兒再叫醒你你會難受的。”賀蘭辭完全沒聽出她的心事,給出十分實用的建議。
“不用,沒事。”嬌嬌兒有些懊惱。
空氣中陷入沉默,嬌嬌兒背對着他,兩眼睜着,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許是此刻靜了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燥熱,而且心頭很焦躁,比上次顧澤瑞下的藥給她帶來的焦躁感更重。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藥性上來了。
嬌嬌兒越發煩躁,為什麼,重見時她為什麼不能體面一些?
偏偏每次見到他時,她總是狼狽又可憐的樣子。
明明,當年在宋春白不告而别之後,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扮的漂漂亮亮,露出一副神氣的模樣,身邊奴仆服侍,丈夫俊俏溫和,對她也小心體貼。
然後,碰到了宋春白,連一個眼神也不給他,轉身就走,就像忘記了這個人是誰一樣。
可現實卻是,她狼狽又可憐,丈夫傷害她利用她,婆家也看不慣她,娘家也時時刻刻勸她忍耐着。
青梅竹馬是丈夫的心上人。
這簡直是話本裡都不敢寫的橋段,卻真真切切地發生在她的身上。
身後的人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又傳來信紙的聲音。
嬌嬌兒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
“郎君親啟,妾名春嬌,于天朝紀元八十九年春嫁于臨江城城北顧氏......”
随着一字一句的念出,嬌嬌兒終于忍不住,翻過身反手就想搶奪信件。
男子反應比她更快,往後一仰,手臂一擡,她便落空。
“你幹什麼?”嬌嬌兒氣惱着用拳頭錘床。
那是她托紅豆給賀蘭辭的信,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賀蘭辭就是宋春白,可她已經沒有人可以求助了。
那日僧房,他雖罵她不知廉恥,可言行舉止也确确實實對她十分尊重。
沒有碰她,給她擁抱,給她安撫。
她知道她眼拙,總是看錯人,可那次她突然就想賭一下,能不能,能不能求他幫她?
于是,在莫名的情愫下,她寫下了這封信。
他也确實來幫了,就是出現的人卻讓她十分難受。
賀蘭辭——宋春白。
真是,讨厭啊!
“是你求我來幫你的。”賀蘭辭慢條斯理地将信紙折起來,折的很工整,還是按照送信時的折痕來的。
“那又怎麼樣?”嬌嬌兒賭氣道,“你幫完了還要來笑話我嗎?”
“笑話?”賀蘭辭有些不明白,他将信收回懷裡,湊過去看嬌嬌兒的表情,“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他的眼尾細長,與嬌嬌兒平視時,眼角微微上挑,帶着一點不自覺的誘惑。
對視上的那一刻,嬌嬌兒有些想親上去,逼他把眼睛閉起來,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
被褥下,她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
是藥,讓她有些忍不住,不是她想親的。
要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