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去根津組長家幹什麼?”我問道。
“當然是偷寶石咯。你既然都叫我怪盜基德,還問為什麼嗎。”戴上的單片眼鏡掩去了他的眼神,年輕怪盜低垂着頭,臉上早已換上處變不驚的poker face,聲音卻如同月下,悠揚、又輕佻,“不過真可惜,在與你相撞的那一瞬間,不知道丢到哪裡去了。”
“你胡說。”我冷冷道,“今天基德并沒有發預告函,這點我還是知道的。”我還不至于信息不靈通到明知今日根津宅有警察圍獵還往槍口上撞。
“你還真是不好騙啊,Syrah。”他幽幽歎息一聲,居然叫出了我的行動代号,同時,也是我塵封久遠的真名。我的心蓦然顫動了下。“沒想到真正的你是這樣,可比平日在學校佯裝天真,要可愛得多了。”
血液已經從車座流淌到了地面,車内血腥味愈發濃了,我眼前開始陣陣發黑,卻并不是因為此刻身處黑暗。我将槍口又抵得緊了一分。
“别說廢話。”
“嗨呀嗨呀,我說還不行麼。”基德連忙出聲,“其實嘛,我是來踩點的。根津株式會社社長私下裡收藏了一顆委内瑞拉藍鑽,是從歐洲走私來的,我在調查他們從事的□□活動中發現。”他看了眼我,“這點你一定也知道,我不清楚你為哪個組織服務,隻是Spider他們同樣與根津會社有所往來,我懷疑那就是……潘多拉。”
“潘多拉”,傳說中的生命之石,對于它是否真實存在這世界上并沒有定論,居然就是基德的獵物?
“你以盜竊寶石為幌子,一直在找的其實是它?”我嘲諷,“翻遍這世界上的所有寶石,就為了也許不存在的東西。”
“既然沒人見過,那你怎麼知道它不存在呢?”基德輕佻道,“我說過,潘多拉與我家的淵源有關,我一定要找到它,至于到底是什麼,等找到的那天就能揭曉了……”
“給我閉嘴。”我強硬地擠出一句,打斷他的話。怪盜基德其實是為了某個目的而作的化身幌子,這點沒什麼稀奇。但是不對。“如果你隻是區區踩點,搜查二課又怎麼會聞風而動?”他說自己隻是偷偷潛入來踩點,但既然基德沒有發預告函,搜查二課定不可能提前知曉,我可不認為僅憑警方就能逮到他的蛛絲馬迹。
唯一可能性就是根津會社早已預判了基德的行動,為了保住什麼東西或者秘密不惜連警方都動用了,布下天羅地網,勢必要引他上鈎。
“你在這之前,就和他們接觸過吧。”我冷冷道。
“嗨呀,你還真是敏銳。”他聳聳肩,被我隔着前視鏡一個眼刀甩過去,那股滑頭勁瞬間收斂了不少,“其實幾日前我在預告時曾與Spider狹路相逢,之後偷偷追蹤他的行迹,才找到這裡。那顆寶石也是我在後續調查中才發現的。”他頓了下,“于是我仔細打探了周邊環境,今日決定再探一次。”
原來預判他行動的不是根津,而是Spider,這就十分合理了。我想,料想那個老家夥也沒有如此智商。但是怪盜基德真的會如此愚蠢,被人設計了也渾然不覺,甚至落得深陷敵陣?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基德無辜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隻是卻不知道我本打算好的秘密潛入被某人擾亂了計劃,整個大宅亂成一鍋粥,更糟的是搜查二課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在我的逃跑路線上守株待兔,逼得我無路可選,隻能從正門硬闖出去。”他說的某人,自然就是我了。“至于誤傷了你,實在是巧合,巧合啦。不過我卻慶幸,能夠在這樣的場合下與你見面……”
怪不得……本來根據Gin的情報,夜晚這時候宅邸庭院内的保镖不會如此密集的,我這才恍然發覺。原來我才是真正被擾亂計劃的那個。
“呵,真是愚蠢。”我輕蔑地笑了聲,“堂堂怪盜基德,居然被人玩弄于鼓掌,每天的行迹給摸了個清楚。”怕不是他提前查探自以為聰明時,Spider正站在遠處冷眼旁觀呢。
“啊,我承認,這次是我失察。”基德居然嗯地就忍了下來,這家夥,居然也有不裝模作樣的時候?“即使是怪盜基德,也終究是人類嘛。”他那樣說,“隻是Syrah。”他忽然地,第二次叫了我的名字,“你怕是要撐不住了吧。”
鮮血在後座腳墊上積成一灘,還好我并不是什麼稀有血型,這時候我居然想。隻是必須,此刻不能再久留了。
“還記得上次見面,基德,你說了什麼?”我将槍口上擡,然後緩緩、緩緩地放下手臂,将槍插回了衣袋。他當然知道,我指的并不是往日我們在學校裡的見面。
“啊,是呢。”基德應聲答應下來,“‘如果有一天失敗的話,我會和你一起,一起去死。’對吧。”少年的聲音清朗,此時卻不似剛剛如臨月下的神秘感,平添了一份滿不在乎在其中。他轉過身來,沖我眨了眨眼睛,“所以啊,我說Syrah,你可不能在結局前就死在這裡。”
這家夥,我暗罵一聲。你的那點小心思,還有誰不明白。作為Syrah,作為KID,我們都有拼盡一切想要保護的人和完成的事。我們的契約正是構建于此之上,而就算為了這,合作也不可能就此終止。
他明明清楚,我不會對他動手——即使他看到了我的臉。
“哼,那當然。既然抓住了你的真身,那自然是更方便不過,如果背叛的話,我不會放過你的。”
“當然不會,笑一你可握着我的軟肋呢。”那家夥複又恢複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他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探過跑車前座間隙,向我伸了過來,“我們合作吧?笑一。我們兩個在一起,沒有什麼做不到。”
同樣的邀請,當他發出第二次時,他叫着我能夠站在陽光下的名字,少了份互隐身份的虛與委蛇。我盯着他那雙澄澈如海的眼眸,其中的堅毅、真摯,我曾經在哪裡見過,卻又從指尖溜走、無迹可尋。
我可以再相信一次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