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眼睛看着樓底狼狽不堪的警員和瘋狂的粉絲,站在這樣的高度,他無數次覺得落寞。享受無所不能的快感?那些戲耍後俏皮的笑,都是拿父親的死換來的。年僅17歲的少年,還是一個會被長輩喚作孩子的年紀,就已經沒有了受到寵溺的資格。
17歲的黑羽快鬥,比任何人都理解什麼叫作悲傷。
火光映紅了如墨般的黑夜,稀有的珍貴鑽石被丢棄在一旁,自己直面的是黑洞洞的槍口:“你想選擇怪盜基德的死法,還是想選一個普通小偷的死法?”
“必須要死嗎?”哪怕不是潘多拉,可既然遇上了,那便幹脆斬草除根。一根紮進眼睛裡的刺,無論如何要把他拔出來。
因為火舌的熱度讓汗水順着姣好的側臉滑落,血水滴落在藍色的襯衫上,雪白的禮服早就破敗不堪。必須要死嗎?必須……
我愕然地從夢中驚醒。
身為殺手的Syrah很少做夢,我早已沒了做美夢的資格,而這個名字就是許多人的噩夢源泉。連有關自己的夢都不做,又怎麼會夢到他……
對了,昨晚!昨晚……
那人以為他的花言巧語就可以讓我動搖,得以保全一命麼?解決掉那人性命後,我卻并沒有如計劃一般去下北澤吃上那頓壽喜鍋。我爽了黑羽快鬥的約,獨自一人遊蕩在開始飄起細雨的東京街頭。
他說對了。
那人的花言巧語,說到了我隐藏在心底,不敢表現出的最害怕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作為Syrah·Vineyard,我并不是能出現在陽光下的人。這樣多年以來,我不敢去接近任何人:不敢去接近新一,因為害怕會暴露;不敢去接近Sharon和阿陣,因為害怕會害他們暴露;不敢去接近黑羽快鬥,因為……
我沒有組織裡職業的殺手幸福,我并不是簡單的一把刀;我也沒有新一那樣的偵探幸福,我并不是能光明正大行走的工藤笑一。我擔心着自己,也擔心着别人。
對于黑羽快鬥而言,成為怪盜基德的唯一目的就是去尋找父親遇害的真相,以及著名魔術師黑羽盜一生前一直在找尋的傳說中寶石潘多拉。那個以動物名字命名的組織同樣在以它為目标,所以一直這樣做下去,就一定可以遇到殺死他父親的兇手。
即使是成為基德,他的目标也如此純粹。我該怎樣去面對怪盜基德、面對黑羽快鬥赤誠的靈魂呢?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組織為了保守秘密會做到什麼地步,新一一直隐瞞蘭身份就是證明;而我作為殺手Syrah這些年來,手上沾染的血債也是數不勝數。我可以想象得出,會有多少仇家為了我會不惜去傷害我所愛的人。
面對Sharon時我下定決心一定要保護自己愛的人,為了她即使背叛組織也不為惜。但黑羽快鬥,我确定真的要将他拖入這泥潭裡來嗎?或許這并不是他想要的。
或許真的和剛才那個人所說的一樣,離開他,他才能平安無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在街上遊蕩了大半夜,又走進路邊的小酒吧灌下了不知多少杯Tequila shot,直在天邊微微擦白、破曉時分才回到門牌為“工藤”的房子,我、或者說工藤笑一現在的家。
我已經忘記了這棟房子裡還有除我之外另外一個人類存在,隻是走進房就一頭栽進床裡,幹幹脆脆地睡了一個整天。
吵醒我的其實是一陣規律的敲門聲。
屋内厚重的法蘭絨窗簾依然拉着,讓人分辨不清時間。“工藤小姐,你還好嗎?”屋外響起年輕男人的說話聲。
“唔,誰啊?”我探手去床頭櫃上抓手機,按開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現在正是清早時分,但卻不是本應的清早時分,日曆早已翻到了下一天。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着頭痛欲裂,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這樣長一覺了。然後我就聽到門外的人接着道:“我做了早飯,如果你舒服一些了,不如一起吃?”
哦,我忘了。我默然。這裡還有個“同居人”在呢。
工藤宅客廳偌大的長桌前,我沉默着,與他對坐在長長餐桌的兩端,距離之遠幾乎都要聽不清對方講話。但我也無話可說,隻是顧自扒拉着面前那份鮮嫩的歐姆蛋,沖矢昴這個人要說優點就是廚藝實在不錯。
而他的面前卻隻有一隻玻璃杯,一杯加了巨大冰球的波本威士忌。
“大早上喝酒?”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的時候,酒精能讓我頭腦更清醒。你知道的,學術做多了人腦子都有點,不正常。”對面那位東京大學經濟科大學院高材生一下子看透我心中所想,指了指自己的頭,面無表情道。
“還真是。”我幹笑,“是波本威士忌啊,我認識一個人,也挺……”
“挺喜歡這種酒的?”對方迅速接上。
“不,是挺讨厭。”Bourbon那家夥因為赤井秀一獨喜歡屬于他代号的酒,可是一直被惡心得不得了呢。
“好吧,看來我和你那位朋友的口味實在是不怎麼對付。”沖矢昴搖搖頭一副可惜的樣子。但他說什麼,才不是朋友。
我沒繼續接話,客廳内的氣氛逐漸沉默下去。
“可以容我說一句嗎?”過了半晌,沖矢昴突然開口,“工藤小姐可不要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