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來。”她直接伸腿跨過桌子,湊到了我的面前來,“跟怪盜基德,你這裝傻充愣的本事倒是學了不少。”
“誰……誰說我是跟基德學的啊!”我結巴了下,生生把“明明是那家夥學我”的後半句吞了回去,不然小泉紅子套我話的目的可要得逞了。
“你再裝也沒用。”她說,卻并不感到挫敗,“隻要基德還存在一天,我們會再次見面的。”她看了眼前方仍舊作事不關己狀的黑羽快鬥,對我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來舊的隐患未除,又惹上魔女這個災星。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有些頭大。
……
小泉紅子出身巫術世家,是赤魔法的正統繼承人,天生有着超越常人的法力和第六感。這些在她第一次占蔔出關于我和黑羽快鬥的行動時,我就已經派人去京都小泉本家私下調查過了。
雖然我嘴上仍然譏諷她為“跳大神”的,但小泉紅子的占蔔實力卻确實不容小觑。隻是這樣一個人,她至今隻是憑借自己的好惡做事,從未站過隊,如果能讓她站在我和黑羽快鬥的一邊,我們勝算能否會大些?
不行不行,小泉紅子再怎樣也隻是個普通平民,插手組織這種事……
“笑一,還愣着幹什麼?”突然有人從身後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我這才回過神來,原來是黑澤星,“下節體育課了,還不趕緊去換衣服?”阿星笑嘻嘻地,拉着我的手就往更衣室方向走。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明明最讨厭體育課了,幹脆翹了吧,我們去買吃的。”作為職業殺手,我的體能自然是沒話說,對付這點高中生的玩意簡直小菜一碟。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在體育課做這些……好像傻傻的,像是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翹什麼課,看看你的出勤率吧!”黑澤星狠狠敲了下我的腦袋,又柔下聲音道,“我也不想上體育課,可聽說下節課要在室外。”她賊兮兮又暗藏暧昧地朝我一笑,“你不想看看你男朋友的表現麼?”
“什麼我男朋友。”我嫌棄地怼了她一下。
那節體育課,阿星偷懶不想跑步,就拉着我坐在學校大樹枝繁葉茂的陰涼下,看和高年級學生打球的黑羽快鬥。從來隻知道他自诩魔術師,沒想到籃球竟也打得那樣好。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步履如飛,連從不服人的白馬探都喝了幾聲彩。
“如果黑羽快鬥能加入籃球部,咱們就赢定了。”旁邊的籃球隊男生得意洋洋地道,“這簡直是一個寶貝啊!”
“笑一,你怎麼看?”阿星也看得興緻勃勃,笑問道。
“還行吧。”我想了一下,勉勉強強地道,又皺了下眉,“不過,我好像從來沒見過黑羽快鬥搞什麼部活。”
“他搞啊。”小泉紅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如同幽靈一樣出現在我倆身後,涼飕飕道,“他可是‘怪盜基德研究社’的唯一成員呢。”
阿星愣了一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掌拍在腿上:“天哪,怪盜基德研究社,他可真有才能!”
“是真夠自戀吧。”我揶揄。
球場上的黑羽快鬥所到之處,都像一陣山雨欲來的風。
江古田高中的制服不同于帝丹的西裝,一水的藏青色,女生是水手服長裙而男生則是标準的學蘭服。藏青色诘襟上紐扣是金色的,随着高領一直扣到脖頸,陰沉的天空襯着他筆挺的制服,甚至似有風聲在獵獵作響。
那時我腦海中隻跳出了兩個字:“輕狂”。
不同于月下清冷桀骜的白衣紳士,他的發絲随着動作甩動,汗濕的劉海搭在藍色的眼睛上,甩落汗滴,轉身,閃躲,格開阻擋的一瞬間,猛然一躍,球向上抛去——火紅的圓球,像有了鮮活的生命,兜着風,铿然一聲投進筐裡,再也不顯漣漪。
周圍再次響起一片叫好聲,不少路過的其他班同學都停了下來觀看。我看到了對面的中森青子,挽着桃井惠子,笑吟吟地看比賽。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他的麼?
我的目光卻再也不能從他身上移開。黑羽快鬥走下來,幾個人和他碰了下肩膀,開了一瓶水,喝了幾口。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低着頭跟他小聲嘀咕了幾句話,又笑,竟然感覺有點猥瑣。然後黑羽快鬥也笑了。
我第一次看到黑羽快鬥這樣的笑容。不同于調侃時意味深長的蕩漾,不同于見到女孩子時裝模作樣的深情。淺淺的,像日光下湖面的一痕波紋;浮世絕塵,兩兩相忘。
我心中一震,竟忽然有了一種荒唐的念頭,想要将這笑永遠留在心裡。就在這片天空下,這個方式,這個角度,這個神情,沒有一絲的憂傷。
黑羽快鬥坐在地上聽着遠藤說話,一隻手仍拿着礦泉水瓶,聊的很開心。
從來沒有如此仔細地在大日頭下打量過他,他的短發有點偏棕色,臉部輪廓算不上柔和,甚至硬朗得有些倔強,但很陽光健康。映着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連眉毛也像在說話,笑容燦爛得張狂恣肆。
所有的光和顔色頓時鮮活,似乎從不曾如此明亮過。
有種莫名的熟悉從心底湧起,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本該是這樣的。時光跨越了我們曾分離的八年,分離後再重逢變得如此順理成章,自然妥帖得沒有一絲縫隙。
在這一刻我才終于有了實感,我确實是曾經認識過他的。
在斑斓的日光裡,在溫熱的風裡,在漫天星光裡。
在鐘樓的蔭蔽裡,在東京塔的紅色霓虹裡,在雪花裡……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