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遙腳下踩着油門,目光直視前方,一臉凝重。
印刷廠打來電話,說準備送來的那批物料,出了問題。
隔壁的文具廠後方的消防栓管道突然破裂,水漫金山,城門失火,印刷廠有一個小庫房和他們隻有一牆之隔,水滲透牆體灌了進來。
年底事多,大家都在忙着運貨,直到要送貨來陽城時,才發現庫房的地面水位已經到了腳踝處,為了遵守保密承諾,夏遙訂的那批貨物全都堆放在那個小房間裡。
電話那頭說,不幸中的萬幸,放在高處的貨物保住了,隻是地面的紙箱,無一幸免。
半小時後,一路疾馳的夏遙到達印刷廠。
廠長忙出來接她,連聲說着抱歉。
夏遙跟着去了那間庫房,房間不大,堆着幾層貨架,上面擺滿紙箱,印着清歡咖啡店特供,地闆濕漉漉的,積水已經被清理了一些,滲水的貨物被集中轉移到一個架子上。
夏遙踩着水走了過去,有幾個紙箱敞開着,裡面的杯套濕成一坨,皺巴巴地擰在一起。
“我們拆了一部分出來看,紙制品是都濕了,不過大部分都是硬紙闆,曬一曬應該還能用……”廠長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弱。
夏遙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曬完都皺了,怎麼用?”
“……也不是全都被泡了,高處的那些貨還是好好的,還能用。”
夏遙翻看了一下,杯套和紙袋大概隻夠兩天的量,好在杯子和其他周邊沒有受到影響。
“這件事責任在你們,最遲大年初三,必須把泡壞了的補上。”夏遙的語氣不容置疑。
“這……都快過年了,我們廠明天就開始放假了。”
小城人民對過年團圓很是看重,印刷廠本打算今天将最後一批貨送完,就放春節假了,她要的貨雖不多,可制作工藝複雜,重新開機、調産線,都需要時間,怕是很難有人願意留下來加班。
“行,那我今年就在這廠裡過年了。”夏遙拉來庫房的一把椅子,徑直坐下,冷臉看着泡濕的紙箱。
“小姑娘,你講講理呀,我們廠也是受害者,你要鬧去隔壁鬧。”廠長年近五十了,消瘦的猴臉皺成一團。
“那要不我把尾款也打給隔壁?”夏遙冷哼一聲。
“實在不是我不想負責任,那這大過年的,沒幾個師傅願意加班的,是吧?大家辛苦一年了,都要回去團圓的。”廠長說完,眼睛瞄了瞄門外。
“等過完年,廠裡一定把壞的補齊,現在的先拿去将就用用嘛。”
庫房外正圍着一些工人,面面相觑,都不吱聲。
“過年加班确實為難人。”夏遙語氣有所緩和,廠長剛舒了口氣,又聽她說,“三倍工資給足,再多加點開年紅包,應該還是有人願意留下來的吧?”
有幾個家就在附近的師傅開始騷動起來,隻是走幾步路來盯一下産線,年夜飯還是能回去吃的,錢給到位,什麼都好說。
“你這……”廠長啧了一聲。
夏遙打斷他,朝着門外大聲道:“有沒有師傅願意幫忙的呢?機不可失哦。”
“要是真有這工資,我可以來加班。”有個師傅率先站了出來。
緊跟着又有兩三個附和聲。
夏遙睜大眼睛,對着廠長眨了眨眼:“怎麼說呀劉廠長?”
過了片刻,廠長才深吸口氣,低聲道:“行行行,你們幾個留下來盯着,初三前把貨給弄完。”
等過年,他再找隔壁廠算這個賬!
事情總算解決,為了不耽誤他們的時間,夏遙決定自己把貨運回去。
東西很多,小破車上次修完後,似乎又穩健如老狗,她十分心大地把整輛車都堆滿,就連副駕駛上也放着一個矮點的箱子,總算是裝完所有物料。
确認數量無誤,夏遙回到印刷廠,給濕掉的庫房和靠外面的牆體拍了張照。
隔壁的文具廠已經大門緊閉,她繞着整個廠房轉了一圈,在文具廠的後門處看到了一個消防水箱,箱門緊閉,上面挂着一把鎖,從外表看去毫無損傷,她拍了張照,看着那把鎖若有所思。
天色已晚,夏遙還沒吃飯,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事情暫時沒有出口,她決定先回陽城。
剛繞回前面,便看到有個男人在開文具廠的門,臉上戴着口罩,看不清神色,将卷簾門拉到大腿邊沿後,他彎腰鑽了進去,随後門又被拉上。
不知怎的,夏遙覺得他的側臉有些眼熟。
大概是上次來的時候遇見過吧,她沒再多想,當務之急是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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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将近,到處張燈結彩的,國道兩旁的路燈早已挂上燈籠,返鄉的車子從外地方向駛來,一路喜慶。
小破車也想放假了。
夏遙蹲在馬路牙子上,一臉無力,貨物太重,成了壓垮小車的最後一些稻草,發動機估計是徹底壞掉了。
二十分鐘後,熟悉的墨綠色皮卡停在前方。
付江杉下車看着夏遙。
兩人對視了一眼。
“……”
夏遙沒忍住笑出聲。
“十分抱歉,又要麻煩你了。”
付江杉眼底閃過一絲愉悅:“不麻煩。”
将所有貨物都搬運到皮卡上後,兩人在車上等着維修公司來拖車。
聽說她還沒吃飯,付江杉從熟悉的位置拿出一包油柑,送到她手裡。
“這個地方原來是種油柑的啊。”夏遙一臉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