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自在”,究竟是因為對方滑膩的腔調,還是粘得拉絲的眼神,或是别的什麼,南榮羽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是他清醒地知道:保持距離,甚至是遠離對方,是避開一切未知麻煩的最好防禦。
所以,南榮羽清冷的臉色,頓時又陰沉了幾分,微微蹙着眉頭,冷聲斥道:“你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文炅并沒有因為南榮羽的冷臉呵斥而難過、氣餒,抑或生氣,反而心裡暗喜:五哥肯冷臉斥責我,說明他已經把我當自己人了!
他按捺住内心的狂喜,面上卻不露分毫,故作一副可憐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樣,一邊踢着腳下的雲朵,一邊輕聲說:“五哥,聽說世間的端午節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這一天自南至北尤為熱鬧,小弟想跟着你去見識一下。”
文炅生于天府,長于天府,從未在人世間生活過,南榮羽是知道的。
但千百年來,文炅竟從未去人世間過上一次端午節,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南榮羽臉色稍微和緩,輕聲說:“芒種剛過,此時正值世間農忙時節,而你司六月,如果同我一起下去,氣溫驟然升高,暑期提前,定會擾了世間作物生長,一旦農作物欠收,世間便會餓殍滿地!”
“這事好辦!”文炅擡眸望着南榮羽,微微一笑:“我封了仙力,收了仙術,猶如普通人一樣,便不會有影響了。”
看來今天是甩不掉文炅了,南榮羽心裡暗自歎了口氣,未置可否,轉身驅着腳下那片白雲繼續向南飄去。
“五哥,我來了!”文炅見南榮羽不再反對,立刻自封仙力,收了仙術,拼着所剩無幾的殘餘仙力,大跨步跳向南榮羽身邊。
卻不料起步過猛,直接撞到了南榮羽身上,把對方壓倒在雲朵上!
南榮羽原是世間西南人,升仙時才剛及冠,還未婚配,從未與人有過肌膚之親,哪裡經過這樣親昵的舉止。
此時被文炅壓在身下,臉泛紅暈,渾身燥熱,又羞又窘,連忙掙紮着起身,也忘了使用仙術震飛身上的文炅。
他努力翻過身,一把推開了身上壓着的文炅。
沒了仙力加持的文炅,身下的浮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立刻向兩邊撕裂出大縫隙。
文炅從那縫隙中快速向地面墜落!
眼見文炅從雲端向下墜落,南榮羽愣了一瞬,方想起文炅封了仙力便如世人一般,這樣高空墜落在地上,哪裡還有命在!
“文炅!”南榮羽失聲喊道。顧不上再羞惱,忙從雲端翻身跳下,撲向正向下墜落的人。
文炅賭的就是這一刻!
京城皇宮後花園裡,奇石堆疊,花奇草異,彩蝶翩跹,煞是賞心悅目。
花園裡有一小湖,湖邊長滿了翠綠的菖蒲。
姬彥躺在湖水邊,伸手從旁邊揪了一片菖蒲葉,彎成一個圈,蒙在左眼上,緊閉右眼,單用一隻眼透過圓圈看天上的雲彩。
突然,他扔掉手裡的菖蒲葉,從地上坐起身,仰頭呆呆地望着天空:一隻大鳥,不,更像是一個人,正從天空摔向地面!
“彥兒!”十歲的太子姬松,帶着一衆内侍和宮女尋了過來。
“太子哥哥,”姬彥站起身,緊張地向姬松招手,“你快看天上!”
太子姬松疑惑地停住腳步,擡頭望向天空:湛藍的天空上,低垂着一團潔白綿軟的雲彩,那高度,仿佛站在後花園的假山上,伸手便可觸摸到似的。
但隻眨眼功夫,那片白雲就冉冉升起,随後,如同被一股勁風吹拂,快速向南方飄去。
離地面這麼低的雲朵,姬松還是頭一次見,他收回好奇的目光,快步走向仰頭望天,如同呆鵝一般的姬彥。
姬彥才過五歲,臉上眉目還沒長開,粉嘟嘟的煞是可愛。
姬松忍不住伸出一手,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戲谑道:“隻是一片白雲,又不是仙女,也值得彥兒看這麼久,小心折了脖子。”
轉頭輕叱那些内侍和宮女:“彥兒獨自跑到湖邊玩,你們也不跟着,萬一腳滑落了水......”
卻被姬彥快速打斷:“太子哥哥,你再看天上!”
姬松既好氣又好笑,不忍心逆了最喜愛的小堂弟之意,再次擡頭望向天空,隻見一個白色松軟的東西,像是絲帕之類的,正從天上悠悠飄落。
“快,都散開,”姬松朝那些低垂着頭的内侍和宮女喊道,“接住那個東西,别讓它掉落湖裡!”
姬彥手忙腳亂地用雙手攥着衣擺,呈一隻簸箕狀,邊仰頭望天,邊挪動雙腳,口裡還念念有詞:“風娘娘,不要來!”隻怕此刻刮來一陣風,把那東西吹向别處。。
東宮裡的人,大多都知道太子殿下最喜歡這位安王小世子,所以各個小心,既不敢躲懶,也不敢搶功勞,紛紛鼓起嘴巴,拼命把快飄落的絲帕,朝姬彥站立的方向吹。
太子姬松更是忙得不可開交,一邊仰頭觀察絲帕掉落的方向,一邊扯住姬彥的胳膊幫他調整站位。
在一片驚呼聲裡,那塊從天而降的絲帕,終于不負大家所望,落進了姬彥扯起來的衣擺裡。
姬松湊近看了,果然是一方潔白的絲帕,隐約可見帕子上繡了花,裡面似乎包着什麼東西。
不等太子姬松阻止,姬彥已經一把抓起來,快速扯開絲帕,裡面是一顆如紅棗一般大小的東西,在陽光下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甚是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