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裝暈倒還來得及嗎?!”太後此刻心裡極為後悔。
她方才一心隻想說服兒子寵幸後宮,确切地說,是寵幸皇後,話趕話,一時嘴快,吐露了藏在心底多年的皇宮秘辛!
但康正帝姬松卻絲毫不給自己母後反悔的機會。
他站起身,看向寝殿緊閉的門扇,高聲喊道:“誰在外面?”
寝殿的門,應聲打開了一條不足尺寬的縫隙,福全和秀嬷嬷都隻露出了半張臉。
福全道:“啟禀皇上,寝殿外面隻有奴婢二人,其他的,都讓退到仁壽宮外面了!”
康正帝揮了揮手,寝殿門立刻關閉,福全和秀嬷嬷的老臉頓時消失在了門後。
姬松眸光冷峭地望向太後,語氣尤為堅定:“母後現在可以說了,皇祖母到底做了什麼?”
太後暗自喟歎:哀家真的不适合宮鬥啊!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貿然向兒子亮出了底牌!
太後小心翼翼地從床頭暗格裡取出一個華麗的螺钿匣子,輕輕撥動一側機關,蓋子随即彈開,露出了裡面的黃色絹質卷軸。
她伸出雙手捧起來,猶豫了片刻,遞給兒子。
姬松展開細看,原來是彰國的太皇太後朱太後下的一道懿旨,上面不僅蓋着太後的鳳印,還蓋着皇帝的玉玺!
如此鄭重?!
姬松滿眼疑惑,不确定地擡眸望着自己母後,澀聲問道:“朱太後可是百年前……彰國的開國皇後朱皇後?”
太後點頭應是,緩緩道:“這道懿旨是彰國第二代皇帝,也就是朱皇後生的嫡長子,後來的太宗皇帝登基後,她以皇太後的身份下的密旨!”
“密旨?”
太後望着兒子,歎氣道:“是隻傳給下一任太後的密旨!哀家也是你皇祖母薨逝前,才知道這道密旨的存在!”
朱皇後,閨名瑛,出身名門,是彰國開國皇帝姬鵬的結發妻子。
一百二十八年前,中原地區群雄割據,連年戰火使得百姓流離失所,生活苦不堪言。
姬鵬在姬水之畔起兵,身先士卒,率領義軍攻下一座座城池,用時三年,結束了群雄割據的局面,建立起彰國,在壽城稱帝。
登基後,姬鵬感念結發妻子朱氏的賢惠和助力,正式冊封朱氏為彰國皇後。
太後道:“彰國建立初期,帝後并未冊立太子,而是決定在諸皇子中,選擇能者冊立。就是這一決定,導緻了當時五個皇子為争太子之位,相互提防、傾軋,朝廷大臣們也紛紛站隊,最終争鬥的結果是,兩個庶皇子被幽禁終生,一個庶皇子終身殘疾,一個嫡皇子被下毒喪命,嫡長子一派勝出!”
這段黑曆史,彰國史書上并未詳細記載,但是,姬松曾在野史上看到過,沒想到竟真有其事。
太後繼續道:“高祖出手平亂後,大為傷心,因此留下遺訓: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
意即:都是正妻之子,則立其年長者,不論其賢能與否;如都是庶子,則看誰的生母身份高貴就立誰,而不論年齡。
“但是,朱太後還是不放心,便秘密下了這道懿旨。一百多年來,由彰國的七任太後,手手相傳。”
姬松再次展開懿旨研讀。
懿旨共有三條密令:其一,皇後若六年無所出,便由當朝太後憑此懿旨廢後,重立新後。其二,皇後誕下嫡長子之前,後宮妃嫔不得先誕下庶皇子。其三,當朝太後務必協助皇上,立嫡立長。
皇祖母究竟在後宮使了什麼手段,不言而喻,姬松已經不需要自己母後細說了!
但是,姬松心裡還有一事不明,“那潘貴妃何以能,先母後而誕下公主?”
太後眉頭微蹙,眼底掠過一絲尴尬和不快,輕聲道:“你皇祖母後來對哀家說,你父皇知道秘旨的内容,因為寵愛潘貴妃,便私下告知與她。”
“每逢後宮妃嫔侍寝,你皇祖母必會賜下補藥,由桂嬷嬷親自送去妃嫔處,親眼看着對方飲下。”
補藥?
避子湯吧!
姬松問:“可是潘貴妃買通了桂嬷嬷?”
“是的。”太後道,“一來你皇祖母沒有料到桂嬷嬷會背叛,二來潘貴妃有意用衣服遮蔽腹部,所以,直到潘貴妃臨盆方才知曉。”
“後來,你父皇為潘貴妃求情,恰好她又生的是公主,你皇祖母才沒有處置潘貴妃,隻處置了桂嬷嬷,又把潘貴妃宮裡的太監、宮女和嬷嬷們大清理了一番。”
太後苦笑道:“當初如果不是你皇祖母做後盾,你不可能以皇嫡長子的身份安然出世,我也不可能坐在今天這個位子上!”
姬松明白,太後的話所言非虛!
他了解自己母後,名門閨秀,溫柔善良,不善于、也不屑于跟父皇後宮的那些女人們争鬥。
姬松原以為,自己最終順利登上皇位,是因為東宮的智囊團、大臣中的太子黨,與自己一起嘔心瀝血,苦心經營多年的結果,卻不料,背後真正的功臣竟是皇祖母!
想到皇祖母每次看見自己,臉上展露出的慈祥溫暖的笑容,姬松的眼眶禁不住濕潤了。
太後不是謀算之人,所以,她覺得既然把秘旨都說了,也不在乎再多說幾句。
于是,太後輕輕咬了會兒下唇,終于下定決心,對兒子說道:“你父皇自從服食丹藥後,身體每況愈下,神志有時不清,以潘貴妃之父戶部尚書潘宏志為首的潘黨,意欲蠱惑你父皇另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