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臉姑娘終于忍不住，她沉沉歎了口氣，自人群害怕驚疑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出，嗓音嘶啞道：“我是。”

它走近商戶，輕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别害怕……這是今天的食物，吃點吧。”

身形消瘦，肚子不自然水腫的商戶撈着地上的食物，吃了起來，吃一點，便從肚子處原模原樣地掉下來一點。

餓死的。

程昭行斷定，不願多看。

程昭行淩冽的目光落在市主身上，他嗓音暗含壓迫問道：“你似乎不打算聯絡調查局。”

圓臉姑娘……市主身上的沙塵更加多了，它仍舊溫婉，嗓音卻嘶啞道：“原本是想的，但後來發現我或許認識你。”

“世間能在鬼市内把屬于鬼市的風也用得爐火純青的，十幾年間我姑且隻聽過一個人。”

程昭行沒再讓市主說下去，他直截了當道：“我是程陽，昭陽的陽。”

市主沒有猶豫，順從地低下頭道了聲“是”。

程昭行簡單将屍體和血迹蓋了一蓋，起身帶着瑟縮害怕的人群離開這裡，市主收回自己的沙土，帶着場内仍然害怕的商戶們離開這裡。

程昭行再次和饅頭彙合。

饅頭鼻子靈，聞到了血腥味，嗓音清越問：“解決了？”

程昭行變出一疊和傳單似的保密合同，看都不看一眼，“嗯。”

人群開始傳着簽名，程昭行看向饅頭，等待着對方做最後的預言确保無誤後收尾。

饅頭閉着眼，過了會忽然皺起眉頭，他猛然睜開眼，看向程昭行，程昭行懶散的目光裡摻雜上疑惑。

饅頭的預言并不能準确看到以後發生的事情，基本都是些色塊，這次是紅色的色塊，說危險不危險，說安全不安全，饅頭斟酌了一下，開口說：“不若将你的長槍留下吧。”

程昭行疑惑地看向他，但最終決定給予他的隊友最大的信任，他走到市主面前，市主正在看手裡的保密合同。

它喃喃道：“竟然是真的。”

程昭行從它的話語裡預感到不妙，他蹙眉冷眼看去，“發生了什麼？”

市主看向程昭行，它認出了程昭行，但也沒有完全相信對方，但保密合同不會有假。

它猛地對程昭行道：“他們沒死透。”

它因為先前沒有完全信任程昭行，所以留了後手，擋住了對方對于鬼魂的收納，現在對方魂魄也在，屍身也在，再加之它的放縱，一定會形成一個半複活的狀态。

市主動了真去瞞程昭行，程昭行也不得不承認他因為市主的話擾了心緒，所以疏忽了。

程昭行往深處看，微微蹙眉，沒死透不要緊，但主要的是不要跑出來，吓到膽子小的那些人。

膽子過于小的，被程昭行專門提出來扔給饅頭的那些人真的會被吓死，或者因此精神崩潰留下心理疾病，這會影響接下來他們的一輩子。

偏偏不願來什麼，什麼便來。

程昭行擡腿的功夫，無頭之身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它沒有眼睛，橫沖直撞，程昭行已經夠快了，他在它剛出現甚至還沒有露面時就已出手。

無頭之身再次倒下，程昭行卻沒有松一口氣，他微微蹙眉，蹙起的眉心弧度同樣出現在市主眉間。

果不其然，他身後，自市主沙土漸積的身上隐隐傳來了一道蒼老虛弱的聲音——

“我，我孫兒？”

程昭行眼神冷冽，眼尾鋒利，宛如出槍蛟龍，他猛地看向市主，或者說市主身上附着的老者鬼魂。

市主同樣一愣，它神思一頓，忽然想起自己留的後手。

它先前不信任程昭行，便設法收集了所有人的一縷殘魂，用以在危急關頭保住他們的性命，這些殘魂在某種程度上與它的感官是共享的，隻不過被遮掩了，隻有在觸碰到無形的底線時才會反彈顯現，譬如現在。

但它怎麼會忘呢？

老人出聲後的第一秒，程昭行眼神逐漸深沉，他冷聲道：“靈能。”

“那個人的靈能。”

領頭者的靈能讓他們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

程昭行眼眸一瞬間冷冽至深沉，他忽然想明白一切，于是眉眼壓下，銀白面具如同淋了一場冰冷徹骨的暴風雪，由内而外散發出逼人的殺意，他無聲譏諷：瞧，這就是王的恩賜，以至于他竟然無聲無息間就着了道。

“王”。

程昭行的情緒在一瞬間如雷雨中無垠的大海，霎時間掀起層疊不窮的洶湧波浪，暗沉危險，無可抑制，無法控制。

他甚至有些失控。

程昭行一向情緒穩定，抗壓能力幾乎滿級，他很少有失控的時候。

他多冷靜啊。

他經驗多豐富啊。

但現在是他出SS01247任務的第四年——

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