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錄音棚的大門,她健步如飛。
快要走到電梯的時候,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發現了睡着的陸野。
他的睡姿不怎麼有安全感,因沙發長度的問題,高大的身體不得已蜷着,雙目微阖,眉毛蹙起來,外套掉落在地上,冷得抱緊了胳膊。
林栖走過去,将外套撿起來,重新蓋到他身上。
睡眠質量欠佳的男人蓦地睜眼,一場不踏實的覺剛醒,沒來得及戴上平日裡鋒利的面具,顯得茫然而脆弱。
然而很快,他就調整過來,并若無其事地找林栖要一杯早安咖啡。
林栖沒有問他為什麼在這兒,知道他會胡扯些理由。
公司沒有黃油芝士拿鐵這麼獵奇的東西,她用膠囊咖啡機做了兩杯熱美式,一杯遞給陸野,一杯自己帶走。
又泡了一碗杯面,叮囑陸野不可以空腹喝咖啡。
一小時後,她打車來到青鳥唱片,剛進公司大門,就遇到姜沉。
“來簽合同啊?”姜沉比林栖還要喜氣洋洋。
林栖卻說:“不,我是來終止合同的,來得及吧,真是抱歉。”
姜沉的笑容僵住,“沒簽約的話,當然來得及,不過,為什麼?”
林栖淡淡地,堅定地說:“那些歌,我要留着自己唱。”
姜沉怔了幾秒,再次開心地笑起來,“這是個好主意。”
林栖猶豫數秒,問他:“那天說過,推薦我去《我是唱作人》,還算數嗎?”
“你真的要去?”
林栖點頭,“不是沖動,沒受刺激,走到哪算哪。”
姜沉盯着她的黑眼圈足足有五秒,當場給節目組打去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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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一月,陸野發行了他的第三張專輯。
整張專輯沒有一首名叫《燥》的歌。
說好的那首歌被擱置了,連同陸野入股愛頓公司的事。
Guddy在工作室說起這事,說陸野挑剔病發,怎麼改都不滿意,愛頓沒耐心陪他一遍遍補錄,最終導緻新歌胎死腹中。
這件事引發了兩方粉絲的罵戰,一方指責陸野說話不算話,另一方說早就看不慣正主跟愛頓玩,高喊珍惜羽毛有什麼錯。
罵戰在網絡上持續了整整一個月,最後還是陸野又上了一次愛頓的直播,兩人同框互動,這才化解尴尬。
二月,《我是唱作人》完成了所有的前期準備。
林栖在姜沉的引薦下,很順利地通過了甄選,成為四十五名選手中的一員。
她這兩個月沒有閑着,找聲樂老師學習唱功,找形體老師加強台型,一遍遍打磨作品,勤加跑步鍛煉,多吃青菜水果。
舞台不是酒吧,沒有幽暗的燈光作掩護,聽衆沒有酒後閑聊的松弛感,全神貫注盯着歌手。
她要站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回響聲很大,鎂光燈耀眼,以他人的好惡作為晉級的籌碼。
統統這些,都是過往極力回避,且沒有天份的。
她做好丢人的心理準備,連林逾也沒有告訴。
開錄的前幾天,許舒下班回家,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迫不及待地宣布了一個爆炸性新聞。
“陸野要來我們節目當導師了!”
話音剛落,室友就石化了。
林栖手上的樂譜霎時被捏皺一角。
“你也很驚喜吧!”許舒三步跳到沙發上,坐到林栖身旁,後者身體硬邦邦的,好像随時要裂開。
許舒毫無察覺,繼續說道:“原來隻是談當幫唱的飛行嘉賓,現在整季都可以看到他,這算和偶像同台工作嗎?真是太幸福了!不知道藝人組發動了什麼技能,把陸野談下來,太給力了!”
旁邊的石像幽幽發話:“他簽的藝人不是在嗎?有什麼意外的。”
“舒舒啊,你們節目有潛規則嗎?”石像有些忐忑地試探,“像那種明顯有人保駕護航的,是不是已經預定名次了?”
許舒高舉職業理想的大旗,正氣反駁:“我們才不幹那事兒呢!”
仔細想了想,還是留有餘地地說:“我是沒聽說過啦,但是我一個婁婁沒聽過,也不說明完全沒有,沒關系,就算有,也是歌好可破。”
“好吧,我知道了。”林栖很淡定地說。
心裡卻想,我才不信。
她失眠了。
不怕丢臉,但是很怕在陸野面前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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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第二天,許舒帶回一個更勁爆的消息。
“愛頓空降當選手了!媽耶,網紅正式進軍娛樂圈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栖的眼睛漸漸失去光彩。
“他拿什麼歌參賽啊?”他會創作嗎?
許舒神秘地說:“我聽過小樣,很炸。”
本着職業素養,她沒有透露更多。
林栖盯着老友看了半天,平靜地發出疑問:“你們音樂組審美品味都和你一樣嗎?換個問法,他的小樣裡有旋律嗎?還是隻有‘YoYoYo’?”
許舒隔着抱枕将林栖捶了一頓,告訴她:“千萬别小看愛頓,他的曲更炸。”
林栖徹底失去表情管理。
她又失眠了。
當炮灰沒關系,她就是沖着南牆去的。
但是給愛頓當炮灰,真的很難瞑目。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有什麼在隐隐燃燒。
一會兒想唱死愛頓,一會兒想讓陸野的狗眼看清楚,她也不差的。
随着黎明将近,那團火越燒越兇,燒得人不知多想粉身碎骨去撞那堵南牆。
兩天後,節目正式開始錄制。
錄制的前一天,官宣了導師名單,陸野、姜沉、王一滢。
當晚,三位導師們紛紛發博。
林栖久違地點開陸野的微博,他發了張一個人站在《我是唱作人》舞台上的照片。
舞台燈光沒有開,四周暗暗的,他穿着随意的便服,深色T恤,鴨舌帽,帽沿遮住了眼睛,露出英挺的鼻梁,以及微微勾起的嘴唇,色澤紅潤,那線條弧度很蠱。
他微微低頭,一手撐着麥克風架,另一隻手垂下,拿着麥,小臂青筋蜿蜒到手背,指尖蒼白,指節分明。
一個單薄的,随意的剪影,氣場壓住了整個舞台。
看不出來情緒,但是他配文說:“我在這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