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中唯有岚熒面不改色。
她不緊不慢地夾着清湯鍋裡煮熟的肉片,再放進幹淨到幾乎沒有湯汁的碗碟裡晾涼,細嚼慢咽地吃着每一口食物,似乎完全不受周圍隊友的情緒影響。
查理急得冒火:“别吃了隊長!你倒是說句話呀!”
岚熒擡起頭,沉穩鎮定的姿态與熱鍋上螞蟻般躁動不安的查理截然相反。
她把清湯鍋裡最後一片肉夾進碗裡後,慢悠悠地平放下筷子。
“我們小隊什麼時候會因為一個黑旗軍自亂陣腳?更何況,連來的人是誰都沒有見到,這麼早就認定他對我們百害而無一利,是不是有些太武斷了?”
岚熒說完,沉着的目光輾轉在在場幾人臉上若有所思。
伫立在門口的許木蘭和萬俟竺面面相觑地對視了一眼,高腳凳上坐着的伊爾萊斯看似慵懶依舊,指尖卻不自禁捏緊書頁邊沿。
至于查理。
“那不一樣啊隊長!”
查理抓耳撓腮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語,但怎麼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許木蘭幾人。
這麼些年的默契配合,讓他一秒察覺到其他人也對岚熒的一反常态感到不解,隻是各個表現沒那麼強烈罷了。
“隊長,你是提前了解到了什麼嗎?”僵持的氣氛凝結了片刻,作為副隊的萬俟竺最先開口。
岚熒點了點頭,挽起袖口按了下機械手環側面的投屏按鈕,一塊深藍色的長方形光屏瞬間浮現在幾人面前。
她覆着薄繭的修長食指在半空中靈活地滑動了幾下,一邊道:“雖然這批‘監管者’的名單還沒有正式公布,但我恰好知道有個人就在其中。”
伊爾萊斯從凳子上輕松一躍,俯着身單手撐在桌面上,白色的帽沿斜傾在岚熒的耳畔下側,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流露着幾分好奇與興奮。
查理撇下筷子就探長脖頸湊了過來,許木蘭和萬俟竺也紛紛從門口走進來,上前兩步靠近到光屏另一側。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光屏上面隻有一張天芒個人檔案錄中,最普通不過的信息資料頁展示。
照片是一個紮着低馬尾,佩戴黑框眼鏡,且長相略顯文氣的東方面孔年輕女性,名字叫做——李粟粟。
許木蘭蹙了蹙眉,總覺得這個人的相貌和姓名都有些熟悉,于是當即立斷開口詢問道:“隊長,她是……?”
岚熒沒有打啞迷,徑直說道:“李粟粟,性别女,年齡二十三歲,曾經在星火區擔任機甲維修師,植入芯片後最後一次的基因檢測結果為一等公民。”
“以前是星火區的人?”萬俟竺看向岚熒,周正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逐日派與星火派對立已不是一日兩日,而是曆經十年有餘,自中央适城兩區還未徹底割裂就存在,而三月政變後金屬圍牆的鑄造更是讓他們走向兩個極端。
當年給予星火區非激進派定額基因改造資格這項提議的通過,幾乎引來了逐日區衆多民衆的不解。
如果不是德爾羅伊作為政教軍三權集于一身的元首,外有一等公民,尤其是各領域高精尖人才的絕對推崇,内有黑旗軍及機械軍團的武裝威壓,這種違背意識形态的舉動早就遭到抗議。
即使随着時間推移,衆人已然接受了政策本身,可骨子裡對星火區的偏見卻很難徹底消退。
以至于那些移居至逐日區的原星火區人,就算基因改造還算成功,被分配至各個工作區域也不讨好,尤其是相對安全輕松的文職及輔助類崗位。
李粟粟擅長且具備豐富經驗的機甲維修師一職正是其中的代表。
“不僅如此,李粟粟屬于更特别的,她的母親我們都認識,而且從某種程度講,我們還在她手裡遭過不少罪。”提到後半句,岚熒有幾分打趣的意思。
她頓了頓,在幾人明顯提起求知欲的好奇目光中,緩緩吐出一個讓他們皆打一激靈,身軀微震的名字。
“黑白旗軍預備軍特訓營的總教官,雷靜。”
“蛤,那個滅絕師太還有閨女?而且還丢到了星火區?”
查理圓滾滾的眼珠子在眯成縫的小眼睛裡滴溜轉了一圈,大張的嘴巴像是能生吞下一整個雞蛋,就差把“不可置信”四個字寫在臉上。
“擱這是元首大人借着死面癱的名義,準備把一群遭人嫌的小苦瓜順帶一個關系戶塞到咱這兒呢?”
“俗話說得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元首大人足智多謀,他能做出的決定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伊爾萊斯先才用略帶幾分敬意地吟誦完,便轉而換成看傻子的目光,仰着下巴掃了查理一眼。
“而且,你當人人都像你這個死胖子一樣,隻長肥肉不長智商嗎?”
查理也不服輸,直接開怼道:“不是,伊爾萊斯,人家給你幾本破書你就開始跟死面癱一樣搞個人崇拜了!再這麼丢臉出去可别說是我們誇父小隊的人!”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