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今頓住向前的腳步,垂着的深灰色眼眸下是晦朔不明的暗光,然而轉過頭時,卻恢複往常的平靜。
她的腰脊一如既往筆直,嘴唇微微勾起,自然到無事發生般的面色似乎完全忽略了克利斯丁的壓迫。
“至于做救世主一說你算想多了,我還沒有這種深明大義的精神,以及無聊的念頭。”
“哦?是嗎?我還以為槐今小姐一時對收攬人心起了興緻,想好心趁早提醒你一句……”
克利斯丁瞥了不遠處騷亂的人群一眼,語氣冰冷。
“這樣身份低微的三等公民,在逐日區連人都稱不上,頂多算個飼養在城外的消耗品,對你的歪心思可起不了一點作用。”
槐今面色平淡地笑了一聲,對他的挑釁嗤之以鼻。
“你的畸獸殺人,你稱它作弱肉強食,而我在嘗試術法威力的過程中殺了你的畸獸,也是同樣道理。”
她擡起蒼白的五指,冰涼到不像活人的溫度隔着一層皮革手套滲入克利斯丁肌膚下湧動的血管。
“而且選擇權一直取決在我手裡,要是我真的為了救他們,早在紅目蛛蠶食活人腦髓的前一秒我就會出手,根本不會留給它暴動的機會。”
互不退讓的對峙持續了近十秒,随着槐今置于口袋的指尖摩挲了下引雷符的邊沿,粗碩的驚雷在頭頂炸出如煙花般絢爛的光束,同時指尖也蔓延過一道細微的淡紫色電波,将克利斯丁的手腕生猛震開!
克利斯丁用力壓着手臂,殘餘的疼痛沿着他的整條小臂蔓延,黑色軍裝長袖包裹下,血管與脈搏因刺激瘋狂地跳動,連呼吸都有些紊亂。
槐今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這才慵懶地歪過腦袋。
她不緊不慢道,言語中似乎故意流露出一股以往都不曾有的傲慢:“至于你口中所謂的歪心思還真是錯怪我了,要是我對你們逐日區的政權有什麼想法,别說你,就算你們元首大人也攔不住我。”
聽到德爾羅伊的名諱,克利斯丁冰冷的面色難得失控。
“你放肆……!”他咬牙切齒道,全身的戾氣随之翻湧,擡起手就要掐向槐今的脖頸。
然而下一刻,皎月般清冷而恬淡的輝芒驟然顯現,一把玄青色的巨斧橫空出現在兩人中央!
緊接着,周圍揚起一陣随着機車疾馳席卷而來的飓風,一襲英姿飒爽的白色身影牢牢地擋在了槐今身前。
岚熒單腳支撐着重裝機車,隔着白色戰鬥型長褲,精瘦而有力的小腿隐約能瞧見漂亮的肌肉線條。
她微笑着,投給槐今一個放心的眼神,随即偏過頭朝克利斯丁看去。
“軍長大人,槐今小姐剛才隻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而且現在她是我誇父小隊的一員,紅目蛛即是畸獸,作為白旗軍斬殺畸獸是分内之事,就算用逐日區的律法衡量也算合情合理吧?”
岚熒難得将烏黑的長發束作高馬尾,清冷而沉穩的聲音不卑不亢。
兩人間的對峙瞬間就變成了三人,克利斯丁也像意識到了槐今異常舉動下的故意激怒意味。
他重新恢複鎮定,冷漠道:“岚熒隊長倒是護短,但根據律法對監管者的定義,她隻有一半挂着你們白旗軍的身份,另一半,歸黑旗軍管。”
“什麼管不管的,我隻知道東曙國有句出名的古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伊爾萊斯富有磁性的嗓音就從不遠處悠悠傳來。
“更何況,來的還是位這麼美麗的東方小姐。”
和岚熒遍布着戰鬥曆史的重裝機車相比,他坐下這輛倒像全新一般,甚至看不見一道明顯的劃痕,不過架構也小有差别,車體的後座不再留有人坐的位置,反而穩當地架着一把狙擊槍。
伊爾萊斯單手撐着車柄,對着一塵不染的後視鏡整理完畢禮帽下的碎蓋劉海,才徐徐扶着帽檐一躍而下。
白皙俊美的皮相上,那雙饒有蠱惑意味的桃花眼還朝着岚熒背後的槐今打招呼似的眨了眨。
“哎呦我去,總算跟上了!伊爾萊斯你什麼時候改改一看到東方人就跟個舔狗似的往上湊的臭毛病!”
查理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一輛冒着黑煙的龜甲型四輪裝甲車上,馱着鐵籠内幾隻半死不活的畸獸,以及他自己将近兩百斤的體重姗姗來遲。
他使勁拉開車門,拍了拍上下起伏的胸脯,清了下嗓子順氣,随後撸起袖子一把扯開隻有他半個寬的伊爾萊斯,笑呵呵打圓場道:
“軍長大人,你也知道我們小隊團結友好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好不容易來了個新人加入,不得展示下我們的團魂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擔待。”
盡管許木蘭和萬俟竺沒有發言,但冷冽而鋒芒畢露的眼神凝視下,隐約抽出的半截彎月鐮刀,和随着宿主吞雲吐霧,如亡魂般環繞在指節紅晶石骷髅戒四周的火苗已經将他們的态度彰顯無疑。
岚熒看了眼果斷站在她身邊的隊友,心中湧現出一絲暖意。
她面不改色地轉向對視克利斯丁的眼睛,沉穩的臉龐挂着溫柔的微笑,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道:
“沒錯,我們白旗軍就是普遍比較護短,至于誇父小隊向來在各方面都力争成為拔得頭籌的一個,最護短。”
“所以原則上隻有一半屬于我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但凡挂上我們隊伍的名号,我岚熒就護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