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斂眸,沉思片刻,繼而擡頭正視他的目光:“因為我不想冒險了。”
因為他們之間阻攔太多,她害怕、畏懼了。
她眼中的驚惶與畏懼周至霆看在眼裡,松開環住她腰際的雙手,握住她雙肩,彎腰與她對視,鄭重其事地保證:“淺淺,你看着我,我不需要你冒險,那些風險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現在,我隻需要一個答案,你能不能等我?”
這是他繼之前越清山野外露營,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
他眼底那份謹慎真誠的愛戀,是她多年來希望得到的寶藏,仿佛隻要抓住,就有了獲得幸福的可能。
可現在,她不知自己為何感到疲倦和猶豫。
周至霆窺見她的情緒,心頭湧上一股煩悶,“淺淺,我問你,你到底願不願意為了我放棄一切?”
他那樣信任她,她忽而想抛棄任何顧慮答應,可話到嘴邊,說不出口。
她想到自己的母親,要是她魚死網破,母親怎麼辦?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她緩緩低下頭,“對不起至霆,我不夠勇敢,不能這麼做。”
“淺淺,你是不是害怕韓章會找你的麻煩?”他語氣逐漸激動。
她雙肩被抓得很疼,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至霆,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周至霆魔怔般,聽不進她的話,眸中生出她從未見過的戾氣,“還是說,你放不下他?”
“這和他沒關系。”她不明白,周至霆為什麼總要将她和韓章扯到一起。
“是他逼你的,對不對?”周至霆像向她确認什麼,聲音愈發上揚,嘴唇發抖,溫雅氣質眨眼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生畏的瘋狂。
她擔心道:“至霆,你先冷靜下來聽我說。隻要你過得好,我——”
“隻有你,才能讓我過得好。”周至霆霍然擁她入懷,深呼吸斂去眸底瘋狂,用誘哄的語氣:“淺淺,我們私奔吧!再也不去管魏家、韓家,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宋淺淺瞪大眼,掙脫他,“那周叔叔、周阿姨怎麼辦,我媽媽怎麼辦?”
周至霆暢想的眼神瞬間變得痛苦,久久無言。
“周至霆,你果然夠瘋!”門不知何時打開,韓章拍手進來,嘴角一絲玩味。
她視線移去,看到他毫無笑意的瞳眸。
“趁我沒叫魏思洛來之前,滾。”
周至霆換上憤狠的目光,“韓章,你最好一輩子不可一世。”
韓章忽而笑開,“周公子,不牢你費心,滾。”
周至霆臨走前,深深看她一眼,其中無限缱绻和留戀。
她太擔憂,害怕周至霆鑽牛角尖。
其實在不在一起并不重要,她隻希望他過得越來越好,如果他們之間的愛情會将他脫下泥潭,她不介意親手斬斷。
“和周至霆叙舊很開心?”韓章一看到她失神的樣子,怒從中來。
“我和他什麼事也沒有。”
“都抱在一起,還什麼事沒有,到底是你心大,還是太愛裝?”韓章語氣嘲諷。
“随你怎麼說。”她放棄與他争辯,“我記得和你的約定,絕不會和他在一起,你也不用冷嘲熱諷。”
“你好得很。”韓章凝視她幾秒,再度奪門而出。
她走出去,很快遇上郭娉婷。
郭娉婷将她拉到自己的房間裡,“淺淺,這些到底怎麼回事,你和他們?”
很明顯,郭聘婷将剛才一切收歸眼底。
“沒什麼。”宋淺淺歎口氣,“媽媽,我打算盡快找房子,從荟都莊園搬出去。”
郭娉婷沉吟半晌:“也好。”
“媽媽。”宋淺淺再次提起那個話題,“之前我向您提出的請求,您想好了嗎?”
郭娉婷沒有回答。
宋淺淺壓下失望,換一種方式問:“我那次在酒吧前見到的那個年輕男人,您和他還有來往嗎?”
郭娉婷躲閃的眼神已作出回答,宋淺淺猝然笑出聲,偏頭眨眼控制淚意,“好,我知道了,大學一畢業,我會離開雲城去外地找工作。”
“淺淺。”郭娉婷欲言又止,她知道,這是女兒為她作出的最後讓步。
宋淺淺從郭娉婷房間出去,感到頭重腳輕,穿過熱鬧的人潮,走出别墅外散步。
城市的年味不比鄉下,人情味也比不上,她太想念外公外婆。
她走到花園,落座于秋千椅上,靜靜地放空。
時間溜走得快,椅子另一側些微搖晃,有人落座。
不用看,那一股雪松氤氲着薰衣草的香氣,她再熟悉不過。
如果沒有窺見他的那一絲情愫,或許她不會那麼有所顧忌。
“你怎麼出來了?”她問得無關痛癢。
“你呢?”
“哦,想清淨會。”她百無聊賴地用腳尖撥弄地上枯黃的草根。
“和那些人交際,讓你煩?”韓章注視她白皙精緻的側臉。
“沒有。”韓章居然沒有揪住剛才她和周至霆的事不放,這不是他的性格,她主動挑明:“我和周至霆今天純屬意外,你不用擔心我們私底下有什麼,更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嗯。”
她錯開話題,“我外公之前和你說了些什麼?”
記得前些天,有次到二樓給外公外婆送水果,撞見外公和他聊天,具體内容她沒細聽到,便被外婆叫走了。
韓章目光描摹她五官輪廓,正面可愛、側面英氣,隐隐增添幾分憂郁之氣,像一隻被束縛四肢的可愛小神獸。
他想到郭清光的話:“我一把年紀,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你這種小心思,我看得清,可不接受。你操持這麼大的家業,想要什麼不是探囊取物,永遠不太可能把我外孫女置于重要地位。退一萬步說,你若是護不住她一聲快樂無憂,别去招惹!”
天空中,雪花開始洋洋灑灑飄下。
“沒什麼。”他靠近她,脫下大衣蓋在她肩頭,将帶來的毛毯搭在兩人腿上,撐開傘,和她一起安靜地觀賞雪花。
她說了句謝謝,伸出手接住一朵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成雪水,“人生短短三萬餘天,本就是沒意義,隻不過我愛的人太多,牽挂太多,才舍不得離去。”
韓章心頭一緊,正要開口,又聽到她俏皮的語氣。
“哎呀,我果然是天才,剛才這句劇本裡的台詞,配上這個氛圍,我說得好吧?!”她轉過臉,鼻尖和眼尾凍到發紅,雙眼亮晶晶,向他求表揚。
“嗯。”
“韓章,來的路上,為什麼突然和我說周至霆的事?”她狀似無意發問。
“怕你傷心。”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楚,目不轉睛地盯向她。
周至霆出了事,你會擔心,怕你傷心,所以想讓你提前阻止。
她全身一顫,不敢回看他熾熱的眼神,等心底驚濤駭浪稍稍平複,鼓足勇氣脫下大衣還給他,語氣溫和,眼神卻堅定,“韓章,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和包容。我和媽媽商量好了,不想再打擾你,準備搬出去住。”
想過找理由搪塞他,可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千萬個謊來遮掩,那樣太累。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