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後那群人仿佛在玩貓捉耗子的遊戲,隻等将他們逼入絕境,徹底粉碎所有後路。
一輪追擊之後,他們的車被逼至海邊懸崖。
這地方,她再熟悉不過,絕情崖。
之前,她與他來這裡遊玩,還曾笑言:“這麼魔幻,韓章,我們也試試?”
那時,他說:“我們永遠不會走到那一步。”
她不當真,他卻上了心。
如今,已無路可退。
車停,他們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出苦澀和堅定。
他率先下車,繞到她這邊幫忙打開車門,笑着朝她伸出手。
手指纖長、骨節分明、指腹上略有薄繭,這雙手曾牽住她走過一次次苦難,也曾為她雕刻過小像。
思及此,她頓時眼眶蓄滿淚意,将手交到他的手心,與薄繭摩挲之下,産生融融暖意,那暖流直抵心髒,激發力量。
他們緊牽着手,回過身來共同面對追上來的那群保镖。
為首那位牛高馬大的保镖西裝革履,用帶有美式口音的中文說:“奧斯汀少爺,跟我們回去。如果您執意再逃,您和宋小姐親朋好友的安危,我們不敢保證。”
韓章唇角挂上冷笑,“你們倒是忠誠。”
宋淺淺睫羽輕顫,轉頭對上韓章的目光。
保镖很快空出一條道,兩名湖藍色瞳眸的男人走近。
韓章眸中陰翳疊起,盯住他們,嗓音冷硬,“家族之間的事,何必牽扯外人。”
“爺爺已沒有耐心,奧斯汀,今天你必須跟我們回去。”埃德溫身材高大,蹙眉不解,氣勢淩人:“亞瑟為了你,吃不少苦頭。”
埃德溫身邊,肖智揚神色慘白,看起來如同大病初愈,看向他們的目光,極為複雜。
宋淺淺接收到肖智揚的目光,心越來越沉。
“害怕嗎?”海風肆意,韓章左手牢牢牽着她,右手輕輕挽起她吹亂的碎發。
她笑着搖搖頭,與他深深對視一眼,看到他眸底果決的反抗之意,也約摸明白最後的結局。
她坦然地說:“阿章,我早說過,上一次來這裡,就該登上這山崖避谶。以毒攻毒,說不定,這一次不會這麼倒黴。”
韓章笑意溫柔得不成樣子,“早知道什麼都聽你的。”
“阿章,我說過,會永遠陪着你。”她笑起來,眼淚随之落下,“我和孩子,永遠陪着你,不論你去哪。”
也不論,是生是死。
“是啊。”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樣子永遠銘記于心,刻入骨髓。
說時遲那時快,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忽而攥緊她的手往懸崖邊跑,邊跑邊回頭看她。
她的模樣,在他眼前越來越明媚,成為一生的信仰。
在即将靠近懸崖的一刹那,他腦海中響起黎芷伶曾說過的話。
“你們都不過是拿捏她的弱點,吸食她生命力的伥鬼!”
“韓章,你可以說她變得懦弱,怪她傷害你。可你們所有人,沒資格在她面前,懷念當初那個明媚的她自己。”
“......”
他這一生,一直踽踽獨行,直到遇見她,才嘗到一絲絲甜意。
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哪怕是他自己。
淺淺,讓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懸崖近在眼前,宋淺淺緩緩閉上雙眼,欣然迎接死亡。
忽地,整個人被狠狠摟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她驚詫地睜開眼,發現他們瀕臨懸崖邊,韓章雙手捧住她的臉頰,目光認真專注。
她不明白,“阿章,你怎麼……?”
怎麼突然停下來?
她忽然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餘光看到方知灼等人跑上懸崖。
韓章眼眶煞紅,那雙漂亮深邃的眼中噙上不舍、愛戀、怅然與痛楚,嘶啞不成聲,“我的寶貝,我絕不允許,自己的存在威脅到你的安全。”
“淺淺,我愛你,直到死。”
說完,他朝埃德溫和肖智揚冷然一笑:“我的人生,從來隻由我一人掌握。”
她來不及反應,被他一把推開,隻能眼睜睜看他,在衆人驚詫目光裡,縱身跳下萬丈海崖。
“奧斯汀!”
“韓章!”
埃德溫和肖智揚異口同聲驚呼,事态已然超出預料。
随着男人的消亡,那個孤零零的女人跑向懸崖邊。
肖智揚尖聲叫喚:“來人,攔住她。”
“韓章,韓章!”宋淺淺直接沖向懸崖,卻被身後保镖緊緊制住手腳,掙脫不得。
“放開我,滾開!”她推搡着,朝空曠無邊、餘留波濤萬頃的大海痛呼:“韓章,你回來!你…回來啊,回來!”
那麼高的懸崖、那麼厚的海浪,人跳下去如同跳樓,必死無疑。
如此大的浪面拍到懸崖上,碎成一絲絲白色泡沫落下,她的愛情一如泡沫般破裂。
“啊!”她嘶聲哭嚎,那哭聲如杜鵑泣血,聲嘶力竭,“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他跳下去那刻,她想起幾天前,他要她許下的承諾。
“淺淺,我也要你承諾,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萬一我們今後分離,你要過好每一天。”
她那時許諾,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無異于最後兩人天各一方。
卻從未想過會有今天這一幕。
他知道,如果活着回到那個家族,她和孩子一樣不能永遠安全。
可如果他身死,她許下的承諾,有什麼意義?
直到最後,他還是擺了她一道。
“韓章,你這個大騙子,你騙我!你怎麼能丢下我!”
她從壓抑無措的嗚咽,到絕望無助的恸哭。
這天,海浪洶湧激越,卻沒能掩蓋住懸崖之上,那凄厲絕望的嘶吼聲。
台風來了,她沒能找回他,大海終究殘酷,沒給人留下一絲慈悲。
2020年,宋淺淺痛失所愛,韓章屍骨無存。
“我的公主,隻要你一切順遂,縱使身死魂消,我甘之如饴。”
“我逝去的摯愛,即便歲月寂滅,隻要你來過我的生命,便會在我的靈魂和血肉裡,生生不息。”
——上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