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告訴他,這次暗殺失敗,後續如何端看皇帝的一念之間,可能生亦可能死,他必須随時保持警惕。
薛睿之的神情與先前決然不同:“祖母,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在如此可笑的理由之下。”
薛老夫人明白,能活着誰願意死,再說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可薛家能存在的根基就是建立在皇帝的信任之上,現在的薛家已經站在生與滅的十字口上。
外頭錢媽媽喊了一聲,他們還要處理外頭那溺亡的家丁。
薛老夫人起身:“這幾天你先養身體,這座院落我會派人把守着。”
“祖母。”薛睿之喊了一聲,“這些事,七郎他知道嗎?”
薛老夫人拄着拐杖,一步步朝着院外走去,空中傳來她蒼老的聲音。
“你祖父時常将他帶在身邊,親力親為地教導,最是器重。”
“你說他知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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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弗音從噩夢中睜開了眼,夢境中她隻記得自己不停地逃。逃命路上還遇到一個病弱美男子,她抵擋不住美色..誘惑,幹脆背着對方一起跑。可能是跑得太累,夢裡都一直在喘氣。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大力出奇迹嗎。
額頭的汗水滑落鬓邊,她眨了眨眼,入目的是床架上精美的浮雕,真是古色古香啊,一看就不是什麼劇組的廉價道具,這也就代表着,睡覺是無法穿回去的。
古代有什麼好的,沒有電,沒有網絡,沒有外賣,最重要的是沒有手機啊!
沒有手機的日子簡直度日如年,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能看到薛懷風了。
說起薛懷風,他人呢?
本應該在榻上鋪床睡的薛懷風不見蹤影,看榻上連一床被褥都沒有,要說薛懷風根本沒在屋裡過夜她都信。
所以說,昨天她怎麼能睡得那麼死,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在現代她經常要趕夜戲,常常日夜颠倒,睡眠質量不太好,換了個睡眠環境她就不藥而愈了?
許弗音又揉了揉肚子,睡了一覺起來就不痛了,真是可喜可賀。
昏睡過去前,她記得院中仆從們在歡呼,最後看到的是薛懷風那張戴了半邊面具也遮掩不了帥氣的臉,薛懷風好像應承了她的話。
許弗音高興之餘,想到昨天有重要劇情被她錯過,關于薛五郎的命,他究竟死了沒?
喜房裡沒有其他人,安靜極了,周遭幹淨整潔,無論是狼藉的内室,還是那隻被打碎的古董花瓶碎片都被收拾了。
與結親當日的區别,就是滿眼的紅少了很多,房間内看不出多少喜意。
許弗音喊了一聲:“外面有人嗎?”
剛張開嘴,下颚骨骼連接處的刺痛實時傳遞到大腦,她短促急呼:“啊!”
簡直就像把她的骨頭拆了又重新裝回去,在她開口說話後,那刺痛是接上後的骨骼适應聲。
這聲痛呼讓門外快打瞌睡的婢女們快速反應過來,這是昨晚溺水事件造成的應激反應。
“少夫人,出什麼事了?”
許弗音龇牙咧嘴的時候,聽到門被打開,她立刻壓下不符合人設的表情。
所以當兩個婢女沖進來,看到的就是她們七少夫人端莊地坐在床上,俨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無靜聽到了主屋的聲響,提着一盞燈籠率着一排婢女入屋。
“少夫人,您是不是有哪裡痛?”
許弗音沒注意到,無靜的目光在她的下颚與胃部來回轉悠。
此時天剛蒙蒙亮,苑中被霧霾藍色的光影籠罩,池邊還響着蛙叫聲。
隻一眼許弗音就猜到了是誰,是無靜!無靜有一張看不出年齡的娃娃臉,她的實際年齡也是迷。無靜的醫術了得,被讀者戲稱作居家旅行、殺人越貨的必備單品。
薛懷風沒有乳娘,他也不想找個老媽媽管束自己,就提拔有管事經驗的無靜當這個院子裡的主管。對于這個時代來說,薛懷風的思想還挺超前的。
其餘婢女有序地點燈,看婢女們那平靜的表情,完全沒将喜房的男主角失蹤當一回事,許弗音心中了猜測,暫時壓下疑問。
“你怎麼知道我痛,在下巴這裡,”許弗音像是洩了氣的球,見無靜直勾勾地盯着她,許弗音更有傾訴的欲望了,“你知道積木嗎,我的意思是榫卯那種構造,我覺的下巴像是被拼接上去的。不過還好,就剛說話時痛了那一下,現在沒感覺了。”
無靜聽得眼皮直跳,不知道該回什麼合适,隻能轉移話題了。
她上前為許弗音穿衣,邊介紹着自己:“少夫人,我叫無靜,是孤鹜苑的管事。以後苑中大小事務,您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告訴我。昨日我在前院幫忙,才沒有前來與您問安,不知道您睡得可好?”
聽到無靜說話,就讓許弗音想到,原文中的無靜慘烈死狀。
這文除了女主外,其他角色常常都像消耗品一樣,死亡率遠超尋常瑪麗蘇文。
在現實裡接觸到無靜,許弗音切實地感受到,她們每一個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該成為一個符号。
那麼多女性角色,無靜是她很欣賞的一位。
許弗音對無靜有種親切感,大概是無靜看她的眼神毫無惡意,自然地将腦袋靠了點過去,小聲問:“說實話嗎?”
無靜沒被人親近過,神情有點恍惚了會才說:“您想怎麼說都行的。”
無靜想到,許二姑娘也不過才剛及笄的十五歲,與主子差了足足七歲,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呢。怎麼突然覺得,主子在老牛吃……
無靜立刻阻止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
許弗音:“睡得昏天地暗,就像把能蒙倒十頭大象的量用來蒙倒一個我。”
無靜:“……”
無靜被迫再度轉移話題:“現在距離敬茶還有些時間,奴婢為你送些粥食墊肚?”
許弗音餓了一晚上,自然同意。
她沒有原主的記憶,原主是連帶着記憶徹底離開的。
雖然作為一個敬業的表演人員,她學過系統的古時禮儀,但每個朝代都有各自的規矩,這裡又是架空的。她無論是刷牙還是淨面,都會暗中觀察婢女的表情,随時做出細微調整。
整個洗漱過程許弗音都過得小心謹慎,她絲毫不敢小瞧古人的智商。
要是被她們懷疑離魂症什麼的,她就先不救男神,先救救自己吧!
剛盥洗完,她看到無靜很是淡定地将那塊擱在床上,毫無使用痕迹的白色帕子給收回袖子裡,是那個喜婆給他們洞房用的。帕子原本應該是薛家準備的,但他們沒在喜房内放置,就代表薛家并不認為薛懷風還有洞房的能力。
論我男神總被懷疑能力。
穿好層層疊疊的衣裙,許弗音剛準備問薛懷風去了哪裡,她注意到桌上擺着一封信,那正是方便她一起床就能看到的方位,信封上方寫着:夫人啟。
許弗音眼神凝在這幾個字上,現實裡的薛懷風隻會一闆一眼地喊她許姑娘。
展開信後,那翩若驚鴻,落筆如行雲的字躍然于眼前,就如薛懷風本人那般鋒芒内斂,又溫和淡雅。
信中提及他離開是因身體抱恙,并非有意讓許姑娘新婚夜難堪。為防止許姑娘被閑人碎語,他留下一隻亡母的镯子,雖不是什麼稀罕物但也聊勝于無,贈予許姑娘攜帶示人。
寥寥幾行字,看得出來是匆忙之下寫的,有些筆畫染了墨韻。
薛懷風的言行是無比熨帖的,哪怕他臨時毀約也會顧及到旁人的感受,這般行事做派又怎麼不令人意動呢。
許弗音重看了幾遍,才拿起落在圓桌上的玉镯,套入手腕。
玉镯清涼觸感碰上溫熱的肌膚,擡起手看去,透着光線能看出它渾厚細膩的質地。從某種意義來說,這都能算傳家镯了吧。
就是,它怎麼看起來那麼新,沒有多少歲月痕迹的樣子?
她那位素未謀面的婆婆這麼會保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