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擡起拳,作出威脅:
“你最好是!”
事實證明初次補習不認真的并非仙道而是我,可責任仍在他,那似是而非的笑容也不講清為何在公衆場合講題是愚蠢的舉動,他明知道事态會演變成他無故成為人群焦點,我在一旁幹着急。
點了兩杯熱茶暖身,剛坐下時店裡沒什麼人,豈料我翻開筆記本第一頁,左右兩桌同時被占據。女生、竊竊私語、頻頻投來熱烈視線,我悟了,這家夥何止是陵南校草,他是鐮倉市市草,神奈川縣縣草。
“我們先從數學開始好了。”
我假裝不在意時不時飄來的讨論聲,諸如“好帥啊”、“不會是情侶吧”之類的。
“唔……這幾本明天要交的還沒做完。”
仙道随手掏出幾本練習,讪讪一笑。我翻開仔細看,雨露均沾,居然每一科有空題!
“你昨天怎麼不寫啊!”
想當年我做學生時,都是周五晚上就寫完功課的。
“因為不會啊。”
他說的過于坦然,我竟無法反駁。
“抱歉……我忘了。”
就是因為缺了課才把我叫來替他補習的,我卻先入為主他就是偷懶。
身旁兩桌陌生女生見我剛才那氣呼呼的臉蛋與不太好的語氣十分吃驚,我說你們要講人壞話就低調點啊,難道是刻意講給我聽的?
首先我不是這家夥的女朋友,其次不是我要抓他來補作業的,最後對着這張臉我兇過很多次了,沒什麼困難的。
“剛剛那句很像老師哦。”
仙道突然湊近我,在我耳邊低語。
“什麼?”
我不明所以扭過身子看他。
“老師們都很愛問怎麼不寫功課。”
這麼一動,我與他靠很近,接近臉貼臉的程度,他微笑的嘴唇距離我的眼睛不足一拳,清新的氣息吞吐在我臉上,好癢。
“那你一定是壞學生,總被老師這麼問的話。”
我一個機靈彈開,椅子跟着發出刺耳的吱吱聲,驚擾了兩旁看好戲的人們。
“嘛,那就拜托你把我教好了哦。”
仙道手肘撐在桌面上,雙手托腮,一臉乖巧看向我,大眼睛緩慢眨動着,眼神别提有多澄澈。
“知……知道了。”
我就這麼被他坑進。
原以為補習能夠順利進行,至少在前十五分鐘我抵擋住了外界閑言碎語的幹擾認真為他講題,備課足足三小時,成果在這一刻體現,新知識往他這張好看的腦袋裡灌啊灌啊,仙道确實聰明,一點就通。
“那你試試把這題做了。”
我指着練習本上他沒寫的力學相關習題說。
“好。”
細長手指抓住原子筆,小幅度書寫的動作賞心悅目,令人不由的産生手癖。
在座有病的不止我一個,服務員第三次送來熱茶,我頭一次知道原來一杯茶的錢在十五分鐘内可以輪換三次新的,不過别桌沒此等待遇。
“不用換了……這杯還沒喝過。”
對我而言這是某種打擾,題講到一半有人闖入。
“那好吧,有需要請叫我!”
這女生的目光就沒從仙道臉上挪開過,我真怕她專業素養不夠把熱茶潑我臉上。是的,她機靈的很,臉對着仙道身體對着仙道,唯獨手裡捧着的茶杯往我這邊傾。
“嗯嗯,謝謝。”
吓得我趕緊把人支開。
再後來,真正有病的人出現了,仙道做題的空檔店裡突然冒出許多人,多到占據了全部座椅,可謂人滿為患。
據我觀察在這初秋夜裡“不遠千裡”趕來的人都是認識的,貌似是附近一帶某高校或高中學生,我無法确定是因為女生們都化妝,在隻相差三四歲的前提下并無明顯分界,總之都是花癡便是了。
哪有人為了看帥哥特地跑去外邊打電話把朋友們也叫來的?
不知為何,此刻我腦海中冒出了小林桑的身影。
椎名桑,快來看帥哥呀!
“怎麼了?”
吓得我直哆嗦,仙道注意到了。
“有點冷。”
我随口扯謊。
“這樣……那……”
他信以為真,彎下腰從放在地上置物籃裡的挎包内掏出了一件男士運動外套朝我遞上,由于我根本不冷,隻是誤以為身邊突然來了幾十個小林桑所以産生了眩暈感,現在人還處于癡呆狀沒有對他的好意領情,接下去的動作就是我咎由自取了。
“披上會好點。”
仙道不管我死活的伸手替我穿衣服,分解每個動作他都沒有碰到我,衣服輕輕覆于我肩上,拉鍊敞開。
可是……隻是……但是……
在同時提起外套兩側往我身上輕放下前,那是接近于環抱的姿勢呀!
這麼想的人除了我還包括在場全體觀衆,死亡視線我躲不過,朝哪看都是“你也配”的目光,我突然想起小林桑對我和仙道顔值的評價,看來她沒有誇張。
嗚嗚,我不想在這補習了,我想把這外套丢他臉上以表清白。
“……”
我語塞,我看着仙道一言不發,他的衣服有股濃烈的“仙道味”,好暖、好聞、好危險。
“做完了,看一下?”
他将練習本推我面前。
“對了耶!”
我教師身份覺醒,高興到忽略一切背景音,從包裡取出在列車上沒吃完的檸檬糖給他。
“欸……”
仙道愣了愣才接過,打量着包裝上的文字,随手拆開往嘴裡丢。
“把我當小孩子了啊……”
小聲嘀咕着,吃的是發酸檸檬糖卻一臉甜蜜。
自給我穿外套吃我發的糖後,這補習便進行不下去了,周遭此起彼伏靜不下的讨論聲壓過了我的聲音,就算是将仙道抓到我嘴邊對着他的耳朵講題也無濟于事。
“抱歉,沒聽見。”
第七次,仙道一臉困惑看我。
“這裡真的不行!”
我邊說邊在他作業本上寫下這句話給他看,再意識到自己在他本子上亂寫亂畫趕緊用橡皮擦掉,他淡定從容的舉起茶杯抿一口,看着我苦惱的表情跟着流露出無奈神色。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我們像動物園的猴子被圍觀,衆星捧月慣了的仙道似乎習以為常不受影響,最多就是聽不見我的講話内容,可我從未在如此高壓下生存過,更何況我沒他那麼好的裝聾作啞技能,身邊每一句高談闊論都被我的好聽力精準捕獲,真想大聲澄清我既不是他女朋友也不是追求者,以及我的身份是老師拜托!
半小時的倆雞同鴨講後,我們同時認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趕緊結賬帶着随身物品逃離衆人跟着買單要追上的目光。
“你就不能出現在公衆場合了嗎?”
這實屬誇張。
“也不是吧……”
仙道見我跑得氣喘籲籲,為我擰開一瓶水。
“可惡,你聽見她們說什麼了沒。”
我大口喝水,躲在他身後,風無情刮來,隻穿一件T恤外套還在我身上的仙道看着一點也不覺得冷。
“聽見了一些吧,挺有趣的。”
他眼含笑意。
“有趣?”
一水的誇贊,難道沒聽見别人诋毀我呀!
“嗯。”
由于跑不快的緣故,随身物品都被仙道拿着,一條街後便放慢了腳步,我們站在某條與海岸線垂直的小路上,月光灑滿大地,斑駁樹影映在腳邊。
“我以為你已經習慣别人誇獎你了诶。”
難道不是從小到大都被捧在掌心的天之驕子?就連我這東大高材生都被老師們抓來為你進行一對一補習,整間學校還有誰有相同待遇?
從東京被高額獎學金挖來鐮倉,全校80%女生的青睐,男女通吃,據我所知越野一衆男生對你也死心塌地,内心深處傾佩又信賴。
田岡教練提及你兩眼發光,愛恨交加的袒護,及川老師誇你聰慧過人,對你課上的走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松井老師作為成熟女性也會因你而面紅。
好吧,去咖啡店補習這個馊主意是我輕看你的魅力了,仙道同學。
“哦,不是那個。”
仙道視線朝下,像是在看我那被狂風掀起的裙擺,冬日習慣短裙出行的日本女子按理說不怕冷,可我畢竟是東京長大的啊,吃不消海邊夜裡這妖風。
“那是什麼?”
寒意綿綿,從腳底竄起,我聲音顫抖着問。
“我隻是在想為什麼她們都說是你把我約出來補習。”
他向前踏出一步,垂在身旁的手倏地擡起幾寸,抓住了披覆于我身的外套下擺,雙手将拉鍊的兩端對齊,隻聽瑟瑟風聲裡果決的一聲“咔”,後來拉鍊是如何在我身前被拉上,以及那連貫機械化的聲音我都不記得了。
“而不認為因為是我想要追你,才把你約出來的。”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目光追随他的手指,直至快要抵上我的下巴。
他松開手,那一瞬,我聞到了指尖殘留淡淡的檸檬糖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