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在臉上的氣息是泡泡糖味的，含混着浴室裡那些瓶瓶罐罐的柑橘味，我以為這兩種氣味的交融會齁甜，在他身上卻清新不俗。
“……”
香氣籠罩，在溫柔的目光中，我久久無法平靜。
仙道陪我坐在沙發上，見我一動不動他則一言不發，我應該回去才是，他都發了如此毒誓我該感到滿意離去，可“成見”二字無形中拉扯着我混亂的思緒。
我該問嗎？
是否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那個人，是……
“要喝水嗎？”
水？
他突然提醒了我，臉很幹呐！
“不用了，我回去了。”
我從沙發上撐起身子，抓着鑰匙往門外走，還沒有看清他所居住三年的屋子是何等幹淨整潔，茶幾上果籃中的檸檬、鞋架上數十雙時髦球鞋、藍白色基調的家居配飾，全都在恍惚中殘留于腦海，而眼睛自然是不會特意去觀察這些。
簡而言之，我已經懵了。
“晚安，明天記得裝窗簾。”
仙道朝我揮手。
“嗯。”
我趕緊帶上門。
次日我特意向及川老師請假半天，得知新住所還缺些日産用品需補齊，他表示不如等下班後開車帶我去大型超市，有車買再多也不怕搬不動。
“那就麻煩你了。”
我似乎有些無法拒絕他的幫助。
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在辦公室忙到起飛，期中考後無人松懈，學習氛圍更是比開學後緊張，畢竟是最後沖刺階段了。
“椎名老師……”
“椎名老師……”
“椎名老師……”
向我讨教難題的學生絡繹不絕，不僅來自于2班，在越野帶動下我多了一批迷弟迷妹，每節下課守在辦公室門口排隊，就像仙道的愛慕者那樣。
每天，每節下課。
更有甚者會追随我腳步，從圖書館到食堂，海邊到體育館。
收到了田岡教練召喚，他的獨立辦公室在體育館一層偏門，每次去都會收獲一箱子零食，有時我也哭笑不得，在他眼裡我與這群學生或許沒有本質區别，都是能用零食玩具打發的孩子？
從年齡上來看，這位大叔确實比我老爸沒小幾歲。
越野來瓜分零食，嘴不饒人心裡還是挂念着仙道的，每次多抓的幾顆巧克力我都會在仙道桌肚裡看見。
時間一晃而過，放學鈴聲響起，我跟着及川老師上車的畫面被衆人目睹，謠言滿天飛，再也壓不住。
“要先去吃點東西嗎？”
車開到熱鬧地段，路過商業街，及川老師搖下車窗問。
“我都行。”
提到晚餐，我本能的想到了仙道，立即改口。
“還是回去吃吧，要裝窗簾什麼的可能比較費時間。”
“好，那就超市買點，我去幫你裝吧。”
于是購物之行順理成章變成了去我那幫忙打點，買了打折的壽司、刺身與壽喜鍋等簡單成品或半成品，路過居家區，除了清單上記下的物品我還多拿了兩雙拖鞋。
及川老師困惑的看向我。
“田岡教練讓我多照顧一下他。”
我口中的他便是住我隔壁間的仙道，國中三年級畢業前被鐮倉古怪大叔從東京都騙來神奈川的天真少年，都快十二月了還穿着人字拖。
“原來如此。”
他理解我拿男士拖鞋的舉動後不再多說什麼。
令我感到踏實的一點是，及川老師從不有逾矩言行與舉動，就算含蓄表白過，走一起、坐他車或是就教學内容進行研讨，在隻有兩人的情況下都不覺得尴尬，他總是保持紳士距離與風度，令我寬心将他帶回住所。
七點過半，我不确定晚訓歸來的仙道是否提前吃過了，今日沒有補習約定，聽見鑰匙轉動聲我猶豫要不要開門問一句。
“椎名，你來看看這樣可以嗎？”
及川老師從浴室探出頭。
“好，就來。”
我在廚房洗手，擦幹後走去。
浴室花灑的位置應我需求調低十多公分，灰色窗簾安裝完畢，卧室燈泡被換新，這頓晚餐真是費了他不少力。
“謝謝。”
我懂待客之道，切果盤招待之餘不忘拿出從東京帶來的點心，我不懂的是送客之道，對我而言如何勸人早日回去除了直言不諱似乎别無選擇，文科生的能言善道與我無關。
東西都修好裝好了，你要先回家嗎？
這話好難說出口。
“時候不早了……”
謝天謝地晚間新聞接近尾聲時及川老師主動提起，我真是每隔五分鐘看一次挂鐘，好奇他要呆到幾點。
“我和你一起下樓。”
從玄關處取下外套遞給他，腳踩運動鞋，是倒垃圾的好時候。
站在樓道間，我将門鎖從内擰開輕輕拉動，看似門關着實則不然，就這麼點時間可以省去帶鑰匙的麻煩。
“椎名，要不要去散散步？”
及川老師注意到了我沒鎖門。
“現在嗎？”
說早不早，說晚也不晚，我倒不是非常抗拒，隻要離開密閉空間都好說。
這一刻我才注意到先前坐在沙發上的他與我聊天時的克制與體貼，因是怕我多慮從而沒有靠近，追求者與被追求者之間或多或少存在暧昧關系，單方面也不影響成年人之間潛在的肢體接觸可能。
直到我們走出門外，在自由天空下面對面，他的心意又一次浮現。
“嗯，多帶一件外套吧，晚上海邊風大。”
他伸手接過垃圾袋，微笑着等待。
這次沒有給我拒絕的餘地，我來不及思考是否要跟着下去，這份心意我收不起，第一時間不加以拒絕純粹是因為鬼迷心竅，誤以為接受一段被世人所認可的追求足以掩蓋内心深處的恐懼。
“我……”
對不起我不想耽誤你的時間。
吱——！
另一扇門的打開打斷了我的話。
“及川老師？”
仙道語氣有些驚訝，目光平和如水看向我們。
“仙道啊，晚上好。”
及川老師應付自如，他了解仙道不是碎嘴多事之人，更多時候他都屬于事不關己眼睛就看不見的類型，流言四起的校園内說他是最可靠的學生也不為過。
“晚上好。”
他沒有叫我的名字，打起招呼來的眼神朝向我，手裡捧着一本數學練習冊，頭發略微垂蕩在額頭，是想問我題目嗎？
“抱歉，我有點事要出門，如果有不會的題明天給你講可以嗎？”
我看出了他的用意并拒絕在先，少講一道題并不會有太大影響，更重要的是我自作聰明希望他看見我與及川老師一起離開。
謠言你聽見吧，那就當真好了。
“哦，沒關系，今天上課有點犯困了所以有幾道題解不下去，都是數學題。”
仙道不以為意，含笑翻開練習題，連着空了三題，他側過身不再面朝我，而是使出他就連越野都無法抗拒的純真眼神，一個懶散的少年在午夜搖身一變成了好學寶寶？
“所以及川老師，你能來教我一下嗎？”
下垂眉尾與大眼睛閃着無辜星星，喂，你平日裡不是這樣拜托我叫你做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