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航班載滿了昏昏欲睡的人，江嶼坐在她身旁，陽光打在臉上，生長出金色的睫毛，他睡得正酣。

過分安靜的旅行，她卻出奇無困意，時而望着他，時而望着窗外，直到日出結束。她把毯子給他披上，又讓空姐送來咖啡，安排近日工作行程。

筆端剛落，肩便一沉，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正抵着她的肩與頸，柔軟蓬松的頭發，有烏木雪松的氣息，筆尖在紙上劃出長長折折的曲線。

遲疑了一下，她将廢紙揉團，繼續書寫，首先找到陳文斐；其次檢查直播間選品……對，梁晉楷，她将他名字圈住，細節要溝通。

“什麼時候結束？”一道淡淡沙啞的聲音從耳朵旁擦過，溫熱的氣息萦繞。

身旁的人清醒了，但并未離身，而是保持着同樣的倚靠姿勢，視線落在計劃本上，折射出妖冶的琥珀色瞳仁，是清晨的迷蒙惺忪。

黃靜希默默把他腦袋戳離，拉開兩人距離，鋼筆在時間旁邊打上一個暫定的問号：“順利的話，大概周三能結束。”

他點了點頭，招呼空乘送來一杯溫水，邊喝邊問：“結束後有時間見一面？”

“你想見我？”她合上本子，側望向他。

“嗯。”聲音清潤了些。

像是料到答案般，黃靜希點點頭當知道了，繼續幹着她的事。江嶼靠着窗戶盯着她看，拿着筆也在寫着什麼，塗塗改改。

下飛機時，兩個人一起往出口走去，黃靜希推着行李在前，江嶼在後。快要分開時，江嶼又到了她身邊，并排走着。

黃靜希剛想道聲别，江嶼先開口了，他帶着帽子和口罩，隻有眼睛她看得到，他沒有刻意去看她，掩人耳目般無意，隻是站在她身旁，卻冷不丁說出驚人的語句：“剛剛我聽到你心跳了。”

“它很快。”淡淡的嗓音，陳述句。

黃靜希詫異地挑了下眉，哪有把人心跳拿出來說的道理，無禮的人類。她沒有理他，繼續邁步向前，倒想聽聽他想幹什麼。

“所以……”他繼續說，“所以和我見面吧。

他忽然停住看了眼她，不等她回答，快速往她手心裡塞入一個東西離開，朝遠處人群裡走去，一個穿着正裝提着公文包的低矮男士和他彙合。

低頭看了眼手心，一顆飽滿漂亮的黃桃。那頓飛機餐，黃靜希隻吃了黃桃。

把飛機餐當禮物送人，奇奇怪怪。她淺笑了一聲，也把黃桃放進包裡，她喜歡所有的桃子。

******

黃靜希沒讓江嶼送，也沒讓陳文斐來接，自己出機場打車。周六早上，上班族最神聖的時刻，陳文斐不應該浪費。

坐上車，再次看到高速上密密麻麻的車輛，遠處直逼天際線的高樓大廈，藍城的熟悉感回歸。

曾經她也坐在高樓大廈的一扇閃閃的玻璃内，指尖跳動，皺眉又舒眉，抱怨、笑容、苦澀、甜蜜都曾和她相擁。

陳文斐在早上回了她消息後就不省人事，黃靜希坐在客廳打電話時，她路過時還吃了一大驚，才發現她已經睡到了快下午兩點，黃靜希也來了兩個多小時了。

“不是，希希，我才多久沒見你，你什麼時候又變回了工作狂？”她指的是，沒有收拾的行李箱，亮着屏幕的電腦，散落在桌面的A4紙，以及正在嘴裡不住像魚一樣吐着泡泡的黃靜希。

“噓。”黃靜希示意她小聲一些，這是一通商務電話，她做着筆記。

陳文斐百無聊賴地等着她，不過她這電話好像沒完沒了，一個又一個需要确認的地方，她隻好去冰箱裡洗一些水果給兩人充充饑。

好一會，黃靜希才結束和楊一得的電話，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示意陳文斐過來。

“中午吃什麼？”幾顆藍莓顯然不頂飽，陳文斐問。

桌面散落的文件要收拾一下，黃靜希邊把東西整理，邊讓陳文斐訂她愛吃的那家西餐位置，需要預定排位。

“次卧昨晚收拾好了。”陳文斐給拖着行李箱的黃靜希指方向。

“你等我一下，換個衣服。”她關上房門。

剛下飛機就接到電話要改方案，還沒來得及收拾，她不喜歡身上帶着奔波的味道，回房間簡單沖了個澡，換身舒服的衣服，化了個淡妝出發。

城市的擁擠時時刻刻，比如堵着的車道，比如一個小時前定下，還在等位的餐廳。黃靜希和陳文斐在一家貓咖坐下，好在數不盡的咖啡店不需要等位。

“我看到桌面上，你的簡曆。”陳文斐端着咖啡杯，看向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喂貓的女人。

在碧綠欲雨的天空下，黃靜希像一朵明媚嬌豔的郁金香，雖然戴着墨鏡看不清眼神，但勾起的唇角顯示她心情正不錯。

“沒辦法，錢花完了，該找工作了。”她喝了口咖啡，朝陳文斐點了點下巴。

“哈哈哈，不找我借點嗎？”陳文斐眨巴着眼睛，勾引道。

她直接把手掌伸了過去，獲得陳文斐一個巴掌，她撇了撇嘴嫌棄，拍了回去。

“哪裡跌倒就哪裡站起來。”她們站起來朝餐廳走去。

餐廳周六晚上位置緊張，她們訂得晚，沒抱希望有好位置，可一進去服務生直接給她們引到包廂。兩人面面相觑，被告知已經有人為她們訂好了。

陳文斐坐下來拿起菜單，點了份澳牛和堅果蔬菜沙拉把菜單交給服務生，又和黃靜希猜起“好心人士”。

“我們這邊買單。”黃靜希也點好了，把菜單交給服務生的時候特意叮咛了一句。

“管他誰，我們吃開心。”她笑着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