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明日到疆北。”黎奕道,“葛囸負責炸營,明清負責奇襲。”
“還是不夠。”齊知遠在心中算了算,黎奕隻有五萬人馬,卻要在九灞河與塔爾木殊死一搏,隻能在前面盡量消耗塔爾木。
齊知遠問黎奕:“你心中有多少成算?”
黎奕沉默半晌,答:“三成。”
太少了。
齊知遠問:“如果再消耗他們三萬人呢?”
黎奕道:“五成。”
齊知遠盯着被霍怙打亂的沙盤,動念一想:“莒子河下遊通往哪?”
“你想在莒子河下毒?”霍怙是疆北的老軍師,當即就看穿了齊知遠的想法,“不可?莒子河和九灞河水源相通,走到九折嶺時兩股彙成一股,下遊通往草原,疆北的百姓和軍士都靠莒子河的水源。”
“下毒自是不可。”齊知遠問,“聽說疆北有一種叫妻根草的植物?”
“你想用妻根草和想夫花?”霍怙點頭,“若将妻根草磨碎融進莒子河,再在塔爾木的糧草中混入想夫花……這倒是一個好主意!”
霍怙沖着齊知遠一拱手:“小齊大人見多識廣,霍怙當真佩服。”
齊知遠誠懇道:“我也是偶然聽木裡的朋友說起,說草原上的人常用妻根草磨粉,驅趕蚊蟲。”
“剩下來隻有糧草了。”霍怙眉間愁苦,“疆北的軍械糧草向來不足,工部戶部一見我們疆北的人去,就左顧而言他。”
黎奕想起府中的黃金,問齊知遠:“說起糧草,府裡的三十萬兩黃金是怎麼回事?”
“趙佻雖然陰險狡詐,但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他比誰都知道,疆北失陷,大元就再無甯日。”齊知遠說,“等此役勝了,這三十萬兩拿來犒賞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吧,就當我給安國武侯府下的聘禮。”
“聘禮?!”葛囸本來不敢笑,他偷偷觑着黎敬天的臉色,發現後者平靜如常後才敢放肆,“哈哈哈哈!長懿是要嫁人了麼!?”
黎奕踹了葛囸一腳:“笑屁!老子在我的夫人眼裡值三十萬兩黃金!你呢?!你值個屁!”
齊知遠面向黎敬天,對着黎敬天規矩地作揖:“若是侯爺信任,我願替疆北去一趟徽京。”
黎明清是次日午時到的疆北。
赤焰在鋪滿大雪的日光下更是熠熠生輝,黎明清披着灰鼠裘子,哈着熱氣将身後的孫文素接下馬。
孫文素一身碧落色的绫子夾襖,外罩蝶戲影青色的銀鼠褂,顔色簡樸,卻襯得她愈發出塵脫俗,哪怕隔得遠些,都看得人驚為天人。
齊知遠累了幾天,不知是不是昨日有黎奕暖床,今日破天荒的起得晚些,剛出門就撞上了黎明清和孫文素,正想打招呼,黎奕就站在了他的身後。
黎奕神色複雜:“明清,父親叫你。”
黎明清早有預感,乖乖的跟在兄長的身後,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麼,回過身跑了幾步,拉過孫文素的手将她交給齊知遠:“嫂子,幫我照顧一下文素。”
說罷,跟着黎奕進了黎敬天的營帳。
留下齊知遠握着手裡的冰涼柔夷,二人面面相觑。
外面天寒地凍,孫文素又是姑娘打扮,齊知遠想了想,還是将人領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本來住的是營地裡的空營帳,疆北紮營帳的士兵手藝好,哪怕外面雪下得再大,帳子裡都不漏風。
他不是京中貴女,這麼多年來以男兒身份示人,對衣食住行早已不在乎,反倒是昨日黎奕來後,看見他住的地方大呼小叫,硬是收拾了他的所有物什,将他安置在了民戶那裡。
說是民戶,也不過是黃泥矮牆,牆下有隙凍住的冰泉,院内養着一株如火的山茶。傍晚時分,映襯着鵝毛大雪,麗日鎏金,倒也生出别樣的好看。
屋内福扇緊閉,陳設簡單,一張如意雕花方幾便是最大的裝飾。怕齊知遠冷,黎奕找來青灰色的織錦地毯鋪設全屋,牆上粗濫的造了個壁爐,裡面還燒着炭,邊上放着曲紋雙拐的火鉗,應是剛燒好沒多久,齊知遠進屋不過坐了一會兒,就熱得人坐立難安。
孫文素畢竟是貴女,雖也被炭火捂出了一頭汗,但還是正襟危坐,光是看着就美如畫。
見齊知遠局促,孫文素主動問好:“齊大人近來安好?”
齊知遠擦了額上滲出的汗:“安好,安好。”
“齊府進來安好?”
“也好,也好。”
“……”
壁爐裡的火苗無聲的躍動,孫文素垂眸:“我以為齊大人再見我,心中會有許多的疑問。”
齊知遠張張嘴:“我……”
“剛開始時,我心中是怪過小侯爺的。如果他沒毀了姑母的诏書,你我結成夫婦,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孫文素自嘲的笑,“但是後來發生的一切讓我明白了,你我之間沒有如果,就算姑母下了一百道诏書,你也不會同我結成夫婦,活在他人的蔭庇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