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銜思攥着衣擺,她與郭浸一路無言,二人的交流僅限于吃飯和休息,再如此,真怕自己憋出病來。
天色陰沉,車簾被風吹得亂風,周銜思幹脆将簾子捆起,趁機透透風。
郭浸開口道:“和我在一起,讓你這麼不自在麼?”
“你想多了。”冷風吹得人清醒了不少,周銜思避開郭浸的目光,“我隻是在看外面的風景。”
郭浸蜷着手,低頭問道:“等會兒就要見到他了吧?你打算怎麼和他解釋我的存在?”
周銜思看向窗外:“為什麼要解釋?”
“你不怕他生氣?”見周銜思的神情,郭浸瞬間了然,他擡頭看向周銜思,笃定道,“他做了讓你不開心的事了。”
言語間的雀躍無處躲藏,那是久漂海面人偶然抓到的稻草,郭浸手指微顫,他在等周銜思的答案。
如果是他——
他定不會讓周銜思傷心。
黎奕怎麼敢,怎麼敢讓她傷心?
馬車駛在平原上,有穿着鮮豔的賽坎女人嬉笑着走過,她們容貌昳麗,舉止嬌俏大方。
周銜思想起寶來那日同她與孫文素說的,他說賽坎的女人像鮮活盛放的格桑花,沒有男人能不為她們而心動。
像格桑花一樣美麗的女人,是能讓男人魂牽夢萦的女人。
“我不想同他解釋,也不會同他解釋。”周銜思收回視線,“我把你從徽京帶出來了,剩下的路你想去哪都自便,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行蹤。”
郭浸震驚:“你在趕我走?可是我無路可去,也無家可歸。”
能被稱得上家的地方隻有徽京那座空蕩蕩的宅子,那是他進宮之後劉譽為他置辦的,後來劉譽死了,他閑來無事,就将宅子重新砌了一遍,他不愛富麗,也不追求清雅,幹脆将宅子裝成了齊府,偶爾閑了他也會去回院子裡坐坐,幻想有一日二人也能在這所宅子裡白日煮茶,枕雨而眠。
等來了周銜思的沉默,郭浸似再無牽挂:“如你所見,我隻會侍奉人,如果你趕我走,我隻能去奴徭,說不定這副皮囊還能賣些好銀子。”
馬車漸漸少了颠簸,簾外的景色也換了一批,周銜思知道他們馬上要到目的地了。
“随便你。”等馬車停穩,周銜思撩了衣擺下車,道,“我不喜歡話多的人。”
周銜思日夜趕路送來的軍械無疑是雪中送炭。人剛下車,就被駐紮九灞河的将士們圍成一團。
葛囸領着多吉也來看熱鬧,本想看小兩口久别重逢的親熱,沒想到等了一會兒黎奕才姗姗來遲。
葛囸一看,小侯爺還特地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再見到周銜思,才發現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又清減了些,周銜思本就不胖,如今長發披散,一身藕荷色的長裙素襖,将人襯得愈發出塵。
黎奕想将她拉回自己的帳子裡,想将她抱在懷裡狠狠地蹂躏,他想怪她的心狠,這些天了竟沒給他一點信,讓他煎熬了這麼久。
車簾被人掀開,一身同樣藕荷色的郭浸下車,溫順無聲地站到周銜思的身後。
二人看着,像一對徽京來的壁人。
黎奕冷了聲:“你怎麼在這?”
郭浸看了一眼周銜思,垂眸答道:“我是周大人的人。”
周大人的人?
黎奕眼中好似要噴火,他盯着郭浸,将周銜思拉領到自己的身後:“誰允許你成為她的人了?”
在徽京時,黎奕就最厭惡郭浸,他厭惡這人總是找着機會在周銜思身邊轉悠,總是用那種暧昧不明的眼神盯着他的人,像一隻故意展露自己傷口的雄獸,故作可憐的等待心愛之人的垂憐。
“我允許的。”周銜思的話冷不丁的從後背冒出來,如一盆冷水,澆得黎奕心頭一冷。
他回頭,對上周銜思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
黎奕看向周銜思,神色難看:“你再說一遍。”
“替我尋個帳子吧。小侯爺。”周銜思頭也沒回,“我手頭事雜,可能還要叨擾貴地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