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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洛川走後,姜月忽然一驚。
“故意吹風着涼,叫自己病得更重些?”
她喃喃重複兩遍,眼睛一亮,茅塞頓開。
這幾日除開給陳洛川煉制解藥、給府裡人治病、謄默手劄,她也沒忘了繼續和太醫院院正的研究——戾氣緻病。
這種天行時氣,觸之即感,對醫家而言十分棘手。
她近日總感覺摸到了些眉目,隻苦于出不去府中,沒有相應的病人能讓她治一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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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十分突然地病倒了。
陳洛川火急火燎地趕回來,就看見她歪在床上,啞着嗓子對丫鬟交代,
“勞你去幫我把這張方子熬出來……記得找我方才交代你那家藥鋪,她家的藥材好,旁的鋪子若是好壞摻賣,你辨不出來,藥效就大打折扣了。”
丫鬟跪在離她幾丈遠的地方,她得用力提高嗓音才能把話清楚傳過去。
陳洛川沉着臉大步上前,斥道,“還不近前去聽吩咐!”
姜月艱難地伸了伸頭,“…别過來…”
陳洛川已經習慣性對她拒絕的話免疫,根本不聽,徑直坐到床邊,摸了摸她燙熱的臉頰。
姜月扭頭避開,“…别靠近我……小心…過了病氣…”
陳洛川滿臉心疼,“府裡好的是宮中賜下的好藥,去外頭買什麼?直接叫管家開了庫房挑便是。”
姜月咳嗽兩聲,好笑道,
“草民這方子裡要新鮮的蘆根、剛采的連翹,陛下可有賜下金種子,讓相爺種在庫房裡頭?”
“……”
陳洛川在她汗濕的頰上輕擰一把,“膽兒肥了,陛下也敢暄排?”
姜月哼了聲,“治病救人的好東西遍地長,就是收不進你們的庫房。”
陳洛川無奈笑了笑,對丫鬟吩咐道,“去請太醫。”
…太醫?
姜月目光微閃,安靜下來不再擡杠。
陳洛川又幫她撥開一縷臉上碎發,歎道,“你可真不叫我省心,這是怎麼弄的……”
觸及姜月的視線,陳洛川忽然頓住。
姜月見勢不好,趕緊翻個身試圖遮掩一二。
親娘喲,什麼妖怪,她剛在心裡打了點主意,這人就看出來啦?
看見她這樣的反應,陳洛川心裡更加笃定了方才的猜測。
他眯了眯眼,手掌不容抗拒地落在女郎側臉,打斷了她試圖扭頭的舉動。
姜月有點心虛的面孔頓時一覽無餘地暴露出來。
“好啊,為了逃出去,連故意生病的法子都想出來了?”
“姜月,你好得很啊。”
陳洛川嗓音平靜,眼裡滿是駭人的厲色。
姜月吓得一哆嗦,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解釋,”不是的,我……”
她突然卡殼,想起自己生病的原因也确實不清白。
她的表情變化被陳洛川盡收眼底,成了裝病見太醫謀劃出逃的鐵證。
陳洛川氣得牙根發癢,“好,好,如你所願,我就讓你親自看着,這幫老頭子能不能救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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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挨挨擠擠站了一屋子,面面相觑,一個也不敢吭聲。
姜月虛弱地躺在床上,與他們大眼瞪小眼。
陳洛川大馬金刀地坐在一邊,虎視眈眈。
姜月虛弱地咳嗽一聲。
陳洛川:“……”
陳洛川虎着臉,勉強開口道,“都站着幹什麼?還不去給夫人把脈,把方子開了。”
姗姗來遲的老院正從人群後方擠出來,“…下官來遲。”
老院正一看姜月的模樣,心裡就大概有數了,隻是為了保險,仍然驗舌後細細把了雙手的脈象。
“姜月啊,你這……,唉!”
他眼中含着長者的責備,姜月有點心虛,趕緊低聲解釋了幾句。
老院正面色稍霁,“也罷,你自己心中有數便好。”
姜月又朝旁瞥了一眼,隻見陳洛川坐在一邊,雖然面色難看,但完全不攔着他們說悄悄話。
姜月:“…我被陳大人強納于此,非我本意。若有可能,也求您想想法子,救我出去。”
多謝陳洛川的啟發。
太醫院看着不起眼,最高的院正也不過六品官,但其人脈甚廣,能釋放的能量不容小觑。
她相信以老院正對她的賞識,會願意援手一二。
老院正顯然吃了一驚,趕緊穩住神色,佯裝仍在把脈,
“陳大人苛待你了?快細細說來,老夫定幫你找人參他!”
姜月有點卡殼,若說苛待倒是沒有,但她的确是被強納,自己并不願意啊。
老院正皺皺眉,“若照這麼說,這也不失為一樁好婚事啊。”
“你還年輕,不懂事,你師父若還在,應當也會高興你終身有靠。”
“……”
半路師徒産生了分歧。
老院正不能理解姜月在折騰什麼,陳洛川年輕有為,後院幹淨,分明是上佳的夫婿。
“我不想嫁人。”
“…你就是胡鬧。”
老院正悄悄瞪她一眼,不再理她。
他起身對陳洛川交代幾句,依照姜月的意思用了她的方子。
太醫們又提着藥箱魚貫而出。
姜月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推開了陳洛川遞到嘴邊的藥碗。
“讓我病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