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即離,蘇時雪有些不滿地捏了捏他下颏,“張嘴。”
被她捏在手中的少年乖順至極,說什麼做什麼。望着他微微啟開的唇瓣,她滿意地笑了笑,垂目含了上去。
好軟……和他本人性子一樣,柔軟溫熱,隻是輾轉吻着,她便覺得心口快要被愉悅填滿,絲絲縷縷的悸動随着心跳溢出來。
她好像……有點喜歡。
但這唇舌也像他本人一樣呆呆的,被她咬痛了也隻會‘唔’一聲,不懂該如何回應。
“笨。”
蘇時雪含着柔軟輕笑出聲,見他眼中水光潋滟,寫滿了無措與迷離,頓時生了些逗弄心思。
她放開了蕭雪山的嘴唇,微微支起身,後者屏息已久,終于得了空氣,正微張着唇急喘着,卻又被她猛地箍住臉頰。
黑暗中,蘇時雪對上他明亮如星的眼睛,定定看了片刻,随即俯首,又深又狠地吻了下去。
這才是滅頂的悸動。
呼吸被盡數掠奪,唇舌被碾壓勾挑,蕭雪山靈魂都顫抖着,徹底敗在這個吻裡。
好像下一瞬就要死了,又好像過往人生都是為此刻而活。
胸腔被吻得酸軟,某種強烈又陌生的悸動迅速滋生,催着他抛卻拘束,催着他去占有更多。他空着的手一點點攀上她的腰,手指漸漸收緊,生澀又虔誠地回應起來。
夜還很長。
與此同時,魔尊聖殿一角,寬敞華麗卻死寂一片的寝殿内,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女蜷縮在血紅被衾中。她眉眼暗淡,遍體鱗傷,若不是還有微弱的鼻息,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
在她身旁,一個年幼的圓圓臉侍女滿眼心疼地幫她上着藥。那藥膏似有奇效,搽在傷口上後,滲血迅速止住,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愈合。
沒幾息工夫,少女手臂腰身上的傷口就全長好了,連塊疤也沒留。然而,她脖頸上的項圈底下,還是血肉模糊一片。
項圈緊貼着肌膚,無法搽藥,不僅如此,金屬日日磨着傷口,傷上疊傷,慘狀令人不忍直視。
“阿姝,你……你就跟少主服個軟嘛?說說好話,哄一哄之類的……”
圓圓臉侍女眼圈泛紅,像是怕人聽見般壓低了聲音,“少主隻是脾氣大些,但對你還是很好的,送來這些秘藥,還給你買這些首飾……”
宗政姝眼睫顫了下,灰暗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恨意,擡手狠狠拽下了頭上的首飾,緊緊攥在掌心,就連尖銳金石刺破皮膚也毫無知覺。
從前她覺得崇凜喜怒無常惹人讨厭,還真是誤會他了,那天她逃跑失敗後,崇凜才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他根本就是個掌控欲極強的變态,偏執極端的瘋子!
近日來,他日日把操控鎖靈環的小弓拿在手上,但凡有一點不滿意,便要撥動弓弦,欣賞美景般看着她掙紮、顫抖、哀嚎!
她脖頸上的皮肉早被鎖靈環打爛了,但還沒等創口愈合,便會再遭重擊,痛楚像秋雨一樣淅淅瀝瀝,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她!
但與此同時,崇凜又派人給她送最好的秘藥,給她搜羅數不盡的華美首飾、精緻衣衫,還日日讓她跟随在側。這不是瘋子是什麼?
宗政姝在心裡恨恨咒罵着,嘴裡也念出了聲,“瘋子……該死的瘋子!”
“阿姝!你不要命了?!”侍女被她的話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快别說了,今日你惹了少主不開心被罰去鬥獸,身受重傷元氣大損,性命已經岌岌可危了,若再次受罰,怕真的會……”
“這條命要不要,由我說了算麼?”宗政姝‘呵’地冷笑一聲,聲音中毫不見留戀。
“我親生父親,把我當個貢品,送來這裡當‘聖女’;那個瘋子,把我當寵物,開心了賞點東西,不開心了就淩虐羞辱……由我說了算麼?!”
侍女不忍,拭去兩行淚,啞着嗓子安慰,“你别……别想不開,說不定,會有人來救你的,你……你再堅持一下,你再等等……”
“呵……”宗政姝沉默了一會兒,扯起被衾蓋住肩膀,“多謝你幫我上藥,我想休息了。”
侍女含着淚花點點頭,又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包放在她枕邊:“那你至少吃些東西,這幾日你瘦得吓人,不能再餓着了。”
一陣窸窣腳步聲後,侍女離去,殿内陷入徹底的寂靜。宗政姝縮在被衾中一動不動,許久之後,她猛地翻身坐起,拆開那包點心,嚼也不嚼地往嘴裡塞。
這條命不由她說了算,那又如何?
若前方真是死路一條,她也要拉着崇凜那個瘋子陪葬!
在聖殿熬了這些時日,她也不是全無收獲。她一邊吃着侍女留下的點心,一邊斂眉沉思,很快便有了個計劃。
另一邊,漆黑山谷中,一道瘦高人影以劍支地,踉跄着走在黑夜中,手裡握着一個瑩潤圓珠,散發着微弱熒光。
冷風吹過,淩亂碎發被掀開,微光照亮了他狼狽的面容,竟是聞千合。
這一行,他的運氣不能說不差,剛離開通靈山這個兇獸窩,又被傳送到危機重重的魔谷,剛睜開眼,就對上了幾隻魔獸。他一人一劍殺出重圍,此時已至強弩之末。
寂靜山谷中,聞千合一腳深一腳淺地走着,試圖在昏迷之前找到一個藏身過夜的山洞。
好在他的運氣并沒有差到極點,沒走出多遠,便發現了一處隐蔽山洞,洞口覆着層層藤蔓,恰好能擋一擋冰冷的夜風。
聞千合踉跄着走進山洞,倚着石壁緩緩坐下,撕下一截袍角,草草包紮住腹部流血不止的傷口。魔獸的攻擊帶了某種腐蝕,傷口無法自愈,痛楚中帶着灼燒感,一點點吞噬着他的意識。
某一瞬間,他有些後悔。明明此行與他全無關系,他為何要跟着來?這不就是自讨苦吃麼?
他靠着山壁合上雙眼,腦海緩緩浮現蘇時雪纖瘦的身影。明知道她已不是曾經的師尊,明知道她隻是一個莫名出現在别人身體内的陌生人,可他就是……就是做不到看她孤軍奮戰。
但現在……他可能要提前離場了。
山洞外,簌簌腳步聲靠近。不止一個,而是許多個。
黑暗中蟄伏的魔獸嗅到了獵物,一步步包圍了上來。
聞千合攥緊劍柄撐着地面,搖搖晃晃站起身,卻接着摔倒在地。手中的劍撐不住了,他也快撐不住了。
他扶着山壁歎了口氣,唇邊扯起一抹自嘲的苦笑。若是死在這裡,怕是永遠不會有人發現他吧。
層層藤蔓外,魔獸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已經能聽見它們貪婪的呼吸聲。他擡手覆上雙眼,靜靜等待死亡來臨。
突然,一道銳利铮鳴劃破夜空,如閃電炸響。
“哈哈哈,魔獸内丹,拿來吧你!”
随着這道朗聲大笑,鋒利劍芒如雨落下,‘噗噗’幾聲,圍在山洞外的魔獸竟被瞬間剿滅。
聞千合猛地睜開眼,轉頭朝山洞外望去。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透過密集藤蔓,他隐約看見一個青年正持着長劍刺入魔獸屍體,挖出一個又一個内丹,同時嘴裡念叨着:“都圍在這裡做什麼,難道這山洞裡有什麼寶貝?”
說着,青年在一旁的灌木上蹭掉劍上獸血,撥開藤蔓走進山洞。看清洞内重傷狼狽的人時,他詫異地睜大了眼:“是你?!”
聞千合回以輕笑,聲音中帶了些脫險後的釋然與疲憊,“這麼快……又見面了,岑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