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松意點頭:“在任家白吃白喝好幾天,臨了總得做點什麼。”
不知是想到了哪一點,林鶴眠幾乎是吼出來的:“那是他親孫女!”
謝松意被他的聲音驚了一下,目光落在林鶴眠臉上時,他意外的發現林鶴眠眼裡好像有東西在燒。
不是單純的憤怒,是恨,還有無奈和不滿。
其實如果沒有恨,謝松意還能理解林鶴眠這種表情,可是有了恨,他就看不懂了。
這還要說回一切都沒有毀于一旦的時候。
那時的林鶴眠年僅三歲,鄰居家有個哥哥經常會帶他出去玩。可惜好景不長,哥哥的外在賭博,等被家裡人發現時,那個畜生已經把自己的兒子老婆通賣給一個富家公子做奴仆換錢還債了。
那是當地有名的一戶人家,生出來的公子哥兒是以無惡不做聞名整個城的,打罵是常态,他手下的人進了府上就沒活過一年的。
事發後,哥哥的祖母被活活氣死,外祖一家得知女兒的遭遇是兩個月後,千裡迢迢趕來找那個畜生要說法的時候,發現他早因夜夜買醉溺水而亡,女兒和外孫進府上沒一個月就被活活打死了。
再後來,父親帶他和母親搬走了,他再也沒見過那兩個為女兒讨說法的老人,也沒聽到任何後續。
三歲的年紀,記憶力還不會好到這種地步,但偏偏林鶴眠記的深刻。
和師父在須臾山練劍時,他偶爾會想起這件事,起初是不解,後來便明白了,是他低估了人性的惡。
道理他都懂,可他還是會為這樣的事感到憤怒,甚至怨恨。
他為這種為了自己不惜利用骨肉至親的事感到憤怒,又為當初那個年僅三歲的自己感到怨恨。
他恨自己沒有能力攔住那個畜生,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家庭就此破碎,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你知道依依在哪裡?”林鶴眠從回憶中抽身,已然決定要去救人。
謝松意放下書,走到窗前支開窗子,目光定格在不遠處的房頂上,說:“任家的客人不止我們兩個。”
“還有别人?”林鶴眠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隻看到了灰色的瓦和清澈的天。
他心生疑惑,眸中閃過一絲光芒,遠處的老闆松了障眼法,林鶴眠這才發現還有熟人。
哦,不對,應該是熟妖和一條生蛇。
林鶴眠很确定他的眼神很溫和,那麼遠的距離明明連老闆的五官都看不清,但他總覺得那條蛇在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林少俠背後一凜,沒忍住打了個寒戰。
他總感覺那種眼神像是自己上輩子偷了那條蛇一袋大米,這輩子它尋仇來了。
謝松意看出了他的不适,不知對遠處的兩隻妖說什麼,倆妖一溜煙走了。
“咚咚咚”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謝松意去開門,發現來者正是甯然。
平日大大咧咧的甯大小姐此刻竟然拘束起來,嘴唇咬到發白了都不知道該如何張口。
畢竟這是任家的事,她不能讓兩個外人牽扯進來,可不開口,她孤身一人很難救出自己的妹妹。
謝松意見她猶豫,最後主動遞了個台階:“甯小姐,可有要事?”
甯然想也沒想,立刻就順着台階下去了:“我想請你們幫我救一個人,雖然事關任家,但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努力保證你們不被牽扯進來。”
“救誰?”林鶴眠佯裝不知。
甯然毫不猶豫地說:“我妹妹。”
接着,她講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
起因是今晨她在靈堂守靈,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見依依的身影,去卧房找人卻不見蹤影。問了侍女才知道依依昨晚就沒回來,她以為是和自己一起睡在靈堂了就沒想那多。
甯然直覺一定和老家主有關,披着孝服闖進老家主房裡問她自己妹妹的下落,老家主卻說要她同意當家主才肯放依依,兩人便大吵一架,也就是中午那一架。
甯然當然不會做家主,畢竟她真做了家主依依也不一定會被放出去。但老家主一定是不敢動依依的,依依活着還能做她的軟肋,死了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一無所有的人往往最可怕,因為他們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老家主的形象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她一個剛回來的大小姐,很難去勸說任家人陪她一起救人,她隻好來找林鶴眠和謝松意。
其實她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但她沒想到林鶴眠會立刻答應。
聽到“好”字的那一刻,她的心也終于像久雨的黑天,難得放晴一次。
“謝謝。”甯然終于露出了回來以後的第一個笑。